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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蓼草飄搖的深處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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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拿着指南針沿着河走了很遠。

那蓼草飄搖的深處抒情散文

蓼溝河裏有蓼草。蓼其實是一類植物,大多生長於水邊,顧名思義,蓼溝河就是一段生長着茂盛水草的河灣。“蓼蓼者莪,匪莪伊蒿。”以蓼入詩,最早可見《詩經》。不過,人們告訴我,這些長勢最盛的水草,已有今名,爲蒲草。

一個人站在水邊,恍然有隔世之感。那些一人多高的蒲草一時間舞動起長袖,發出悉索的聲音。這就是風來了,我嗅到一陣清涼的草香,她們舞動着肢體,把生命鮮活的氣息傳遞了過來。這是一場盛大的羣舞,碧綠的舞者,不,還是歌者,她們一起歌吟着,把蓼草久遠的夢喚醒了。這些來自《小雅》的蓼草們,用席地而坐的方式爲初到的賓客搭起了看臺。

我就坐在前排,目不轉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她們,輕舒廣袖,觸手可及。這一刻,時光可緩些。真的,我就這樣一直坐在蒲草的面前,聽了很久的風聲和鳥鳴。那個午後,時光變得漫長。

蒲草深深,讓人看到很多隱祕的事。就在她的深處,我看到一蓬悄悄綻放的睡蓮,小巧的蓮葉像溫牀,浮起秋日的夢。睡蓮一處處飄泊,睡着還是醒着?蒲草像高高的屏障,要把睡着的蓮攬在懷中,可是,還是有一些蓮不甘寂寞,從她的臂彎裏流落出來,在陽光下靜靜展現着紅的、白的、紫的花。那些花,看了讓人忍不住親近,全然忘了蓮之高潔,不可褻玩。我涉水而至,走近最近的一朵紅蓮,它的花瓣這樣滑潤,由粉而紅,輕嗅卻沒有異香,只在手指間留下些許花粉。

其實還有扶桑,碩大的紅色花朵在蒲草間搖曳,點綴着河面,有一些豔俗,有一些溫暖; 其實還有盛開的凌霄,沉默的轉子蓮……很多的花和植物,不可名狀地被這段河灣兼容幷包,於是,形成了蓼溝河的一種美。

沿着浮橋隨意地走,就到了一段開闊的河面,陽光照過來,粼粼的波光裏,我竟然看見了野鴨子。原來它們那麼小巧,像紙疊的小船兒,遠遠地飄在水上,那麼輕那麼萌。它們也許是從遙遠的大湖裏游來的吧,不遠百里,居然找到這裏。“春江水暖鴨先知”。看來,這片潔淨的明水就是它們的“春江”了。

這片河面的野鴨子,數來數去也就四五隻,實在彌足珍貴了。鴨子們大概是一家,二三隻總是不遠不近地飄着。忽然,一隻鴨子扎一個猛子不見了。它一定發現了水底的小魚。我屏住氣息默數———15、16、17,兩三米開外的地方,它忽地冒了出來。如此再三,再四,再五……平均下來,每次下潛都在十七秒左右。每當我數到這裏,就胸有成竹地看鴨子從水裏浮上來,屢試不爽。不過,也有一次例外———直到二十一秒,它纔上來,居然游到十米開外,讓我真爲它擔心了幾秒。

鴨子的家就在橋下的那叢最茂盛的蒲草裏。遠遠望去,會在其間看到它們的身影,不時傳來“呷、呷”的叫聲。這裏的睡蓮成了它們的浮橋,我親眼看到不止一隻鴨子跳到蓮葉上,熟門熟路地踏着蓮葉一路跳躍,鑽入草叢不見了;也曾見過一隻鴨子奇怪地攀上一株蒲草,似乎要把它弄倒,當成一座橋,不過,它失敗了,復又從水中輕快地躍上蓮葉。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乾坤。鴨子們在這寧靜的一角快樂地忙碌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兒育女。

當然不止野鴨子,這條河養育的生靈總在人不經意時一閃而過,望着它迅急掠過的身影,你不由生髮一陣遺憾———它剛纔明明就在腳下的草叢裏,可是,我竟視而不見。不過,遺憾僅是一瞬,就像風一樣被鳥帶到了天上。自然是和諧的,能夠如此切近地仰望自然的精靈,你已足夠幸運。

自然的精靈不只在天空,還有水中的魚兒。近岸淺水處,一羣羣豆粒樣的小魚兒時隱時現,這是蓼溝河的新生代,又堪稱是它的原住民。可是,在長達近二十年的時間裏,這條河裏竟無從覓得魚跡。魚的絕跡,源於污染,魚的復現,源於治污。魚是奇怪的,一段備受污染的死水,一旦注入清水,有了源頭,它們就立刻出現了,就像越冬的種子,一旦有了生存的`條件,就立刻從溝溝壕壕的角落一起萌發了,化爲豆粒一樣的魚苗,一羣羣,一簇簇,與野鴨和水鳥們玩着捉迷藏的遊戲。

和魚兒玩遊戲的還有三五個垂釣者們,不過跟野鴨子比起來,他們就笨多了,只會採取守勢,神情落寞地肅然而坐。而一些形似燕子的黑色水鳥又比野鴨們多了些勇猛,它們在水面盤旋俯衝,競相施展點水的功夫,累了便抓住岸邊的一根細枝吊在水面上盪鞦韆。

出神間,天空傳來巨大的轟鳴,一架直升機貼着頭頂沿河飛了過去,螺旋槳發出嗤嗤的聲音。遠處的岸叢中驀地驚飛兩隻白色的鷗鳥,扇着巨大的羽翼在空中翩躚。這不是海鷗嗎?我驚奇極了,順手撿起一根樹枝,試探着岸邊的荒草,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鷗鳥飛翔處走去。可是,不等走到,巨大的鷗鳥便和直升機一起消失了蹤影。

你去了哪裏?在遠離大海的蓼溝河,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不是一隻海鷗呢?我一時間神情恍惚,竟想責怪那隻轟鳴而過的鐵鳥了。不過,我更相信,鷗鳥自有歸處。這就是蓼溝河的神祕,讓人驚奇不已的神祕,源於自然力的神祕。那蓼草招搖的深處,一定還有種種神奇等人探尋。

蓼溝河,不能不說,你已經煥發了自然力,儘管還有直升機的侵擾,但這座城市因你而有了靈性。你所給予的,不僅僅是自然的存在,也是對自然之靈的嚮往。整整四個小時,我沿着盤旋迂迴的蓼溝河一路尋找,藉着指南針辨識方向,我當然不擔心迷路,只是,我想更真切地體味這條河的走向,好在心底裏爲它建立一個恆久的方向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