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故鄉味道的散文

社會在日新月異向前發展的同時，總覺得一些東西朝着舊日的方向走，諸如人們在膳食方面的追求，我覺得就是如此。大約三十四年前，在內蒙古後山地區的烏蘭察布，除了吃玉米麪外，莜麪、土豆就算作家常便飯了，因其吃得多，許多人都膩味起來，尤其是小孩。我記得小時候村裏一些孩子一聽到家裏吃莜麪土豆就哭鬧起來，甚至以不吃飯來對抗威脅父母。一轉眼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的醜小鴨莜麪土豆突然華麗轉身變成了白天鵝，以它們爲主料製作而成的飯食像坐上火箭升空一樣，一下成了人間美味，普遍受到城鄉男女老少的青睞，踏進烏蘭察布，許多飯館甚至以此爲招攬顧客的特色飯菜。

平心而問，我出生於苦寒人家，小時候家裏莜麪土豆也不是頓頓都有，對用以它們爲主要原料做成的各種飯食大多喜歡，但也有幾種卻是十足地不感興趣，諸如塊壘、炒麪、拿糕和山藥筋筋。對於塊壘和炒麪，我知道這是在讀書期間吃“傷”了，現在一提它們就條件反射似地反胃，而於拿糕和山藥筋筋卻是打小就不喜歡，直至現在。而偏偏它們現在卻又十分地“火”，三五個土豆搗成的一塊筋筋，配備上一碗涼湯飯館裏面可以賣到三十元左右的價格，可人們居然一點也不覺得貴，照樣吃得風生水起，不亦樂乎，真是咄咄怪事!

前些日子我和妻子回到老家，由於身體不太方便，內弟就給從飯店端回幾個菜來招待我們，其中一個就是山藥筋筋，於它而言我已經久違了，再次相逢本應欣喜纔對，可我還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這不就是我小時候見了就想哭的山藥筋筋嗎?不喜歡歸不喜歡，但它還是把我的記憶拉回到三四十年前的農村。

記得那時候，我們農村老家山藥蛋算是比較豐盛的食物。每年一到中秋節前後，隊裏的山藥蛋一收穫，農村的秋忙陣地就從田野撤回到了場面。隊裏爲了在下雪之前把場面的活兒結束，經常加班加點地趕勞動進度，把人們擰得馬不停蹄，由於忙人們家有時候燜上半鍋山藥就能湊胡一頓飯。孩子們瞅着天天在眼前晃來晃去的這些玩意兒只發愁發惱，大人們爲了不至於把自家的孩子餓壞了，就在山藥蛋上使盡渾身解數變着花樣給我們吃，於是就有了“急就章”式的山藥筋筋。

說實話，那時我們吃這玩意兒根本不像現在是專門製作，就是我上文說的“藉機而作”。正正宗宗的吃燜山藥，講究的是燜熟即開鍋取食，因爲這個時候山藥又熱乎又綿沙可口，吃起來感覺最爽，能吃出土豆最本真的美味。在鍋裏捂的時間一旦較長就會變得黏牙瓷實，尤其味道讓人生厭作嘔。而以土豆製作的塊壘、山魚子和筋筋適得其反，必須把燜熟的土豆在鍋裏多捂一會兒做出的飯才最地道最味美。

山藥筋筋的製作方法簡單，材料單一，只需把捂瓷實了的那些含澱粉較多的土豆，剝上幾顆，最好是紅色或紫色的土豆，晾冷，捏碎，然後放於一個小瓦盆裏，用擀麪杖的一頭連續杵搗即可，一直搗到土豆都成泥狀黏糊在一塊，筋顫顫地沾在擀麪杖上，一拉全部乾乾淨淨從盆底拉了起來就應該差不多了，然後把它攪成一塊，端起盆子上下波動顛上幾下，就變成了一塊筋顫顫圓溜溜的筋筋了。

吃山藥筋筋湯料的製作很重要，把鹹鹽倒入涼水中調至鹹淡適中，加入一些新鮮蔬菜絲，諸如水蘿蔔、心裏美、菠菜或圓菜等，再把蒜泥、蔥花、芝麻及各種調料用香油烹調後摻入，尤其要把香而不辣、味美色紅的`託縣辣椒熗成辣油加入，蘸湯就算制好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山藥筋筋和蘸湯都準備好了，在一般人看來似乎蘸着吃就可以了，那就大錯特錯了，如果這樣魯莽隨意地去吃，估計你和我一樣這輩子要把它鄙視到底了，因爲這種吃法既品嚐不出它的味道，更會讓你狼狽不堪，只感覺黏黏的似素糕一般，一不小心可能還會沾在口腔上，咽，咽不下，吐，吐不出來，盡顯尷尬。有吃山藥筋筋經驗的人是會不嚼咬的，只需把夾成小塊的筋筋從蘸湯裏撈出，放入口裏，稍稍使勁，脖子一伸眼睛一閉，筋筋就順着嗓眼滑到胃裏，只聽“咕咚”一聲，它就徹徹底底掉入胃裏，剛這一下就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十二分地酣暢淋漓，然後再吧嗒幾下嘴，用舌尖舔一下留在嘴脣的那縷蘸湯的酸辣香味，一個完美的吃山藥筋筋程序就算結束。

山藥筋筋雖然在我們後山地區一般人看來甚爲好吃，但它是不可以徹徹底底當正式飯對待的，絕不能就像吃莜麪和土豆做的其它飯食一樣敞開了肚子來往裏放，只能以飯桌上的一道菜視之，吃個稀罕，品個味道，嚐個新鮮，因爲一是吃多了它，肚裏容易發沉發脹，甚而着涼弄出個腸胃性疾病;二是什麼事情都應該講究箇中庸，適可而止，否則“一頓吃傷，十頓跟上喝湯”，因一時的興起而斷了一世的口福，也實在是不划算啊!

看着一家人品嚐山藥筋筋的場景，我都有點眼饞了，可無奈我既不能沾辣也不能碰涼，那就姑且忍受一下吧，待到康復之後好好品味一把，看看現在人們喜歡的山藥筋筋是不是還是我小時候經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