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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手推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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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手推車,在我頭腦中是一份揮之不去的記憶。

母親的手推車散文

手推車,對於當今大多數人來說,已是一段塵封的歷史,關於它的模樣,恐怕只有在民俗館才能見到。手推車,也叫獨輪車,車身是木製的,下面是膠皮的車輪,兩個長長把手,這種車子推起來要有一定的技巧,首先是平衡,其次,就是東西放的位置很重要,放的靠前些,根據槓桿原理,推起來明顯的省力,但車子飄,極易傾覆,需要很好的平衡技術。放的靠後,穩當,但重量大都落在兩個把手上,推起來費勁。

手推車,曾經是母親最重要的運輸工具,它春夏秋冬不停地吱呀作響,田埂,鄉間小路、集市上都留下它的轍痕,它承載着我們一家人的艱難歲月

奶奶的母親,母親叫姥姥,我們叫老姥姥。母親就用這手推車常年地接送着老姥姥。

老姥姥是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女人,年輕的她,是十里八村的大美女,自古紅顏薄命,老姥姥一輩子只生一個兒子(舅爺)一個女兒(奶奶),由於老姥爺能幹,日子過得殷實,就在老姥姥30多歲的時候,遭遇土匪綁票,儘管老姥姥全力營救,身上還中了兩顆子彈,土匪還是撕票了,老姥爺走了。身帶槍傷的老姥姥帶着兒子、兒媳,還有四個孫女、一個孫子過日子,日子雖苦,但因家境的殷實還勉強過得去。可是,不幸又一次降臨老姥姥身上,舅爺也命喪黃泉,時年40歲。老姥姥和舅奶帶着孩子們過日子,四個孫女陸續出嫁了,她唯一的孫子又因病早亡,隨之,家中的`希望也破滅了,只剩下兩個寡婦。舅奶實在沒辦法,改嫁了,可憐的老姥姥從此孤居,苦不堪言。老姥姥整日裏與一隻老花貓爲伴,我是記憶猶新的。

母親很孝順老姥姥,經常用手推車接送老姥姥。每到冬天,就用手推車,把老姥姥接到我家過冬,一個人在一個大屋子裏實在是太冷了。我家原本八口人,再加上老姥姥,九口人在一個大炕上,母親只能睡到炕梢,那個時候,沒有生火的爐子,只靠一日三餐用煤做飯的煙道來燒炕,炕頭很暖和,炕梢略有餘溫,一個能睡九個人的大炕呀,但母親從未有過半點的不高興,老姥姥與奶奶挨着,爺爺睡炕頭,我緊挨着老姥姥。晚上,睡在親人的熱炕頭上的老姥姥,望着一排的小腦袋,開心地笑着。

春暖花開了,老姥姥心疼母親,執意要去二姑家去住上一段,母親再一次用手推車把老姥姥送去,我跟在母親的後面,沐浴着春日溫暖的陽光,迎着溼潤的春風,不時地採摘着野花、柳葉,歡快着,跳躍着。二姑家與我家之間有很長一段沙坡路,每到下坡,母親穩穩地抓住車把兒,身子朝後仰着,兩隻腳一步一移,讓車子緩緩而下,因爲母親知道,稍不小心就會翻車。遇到上坡,母親兩腿繃得直直的,猶如拉得滿滿的弓弦。我在旁邊直喊,加油!

回來時,母親停下車爲我折了一枝柳條,彎成環形,上面插了好多野花,戴在我頭上,母親笑,我也笑。平緩地方到了,母親要我坐到車子的中樑上,我屁顛屁顛地爬上去,一路上,聽着路旁的鳥兒歡唱,比過了年還要高興。看着滿頭大汗的母親,我並不知道心疼,還一個勁地傻笑,這也是我少有的享受載滿母愛的手推車吧。

母親用手推車推着老姥姥。

後來,我長大了,母親把推車的技術傳給了我,由我推着奶奶走親訪友。記得我15歲那年,表姐生孩子,因爲大姑走得早。沒有母親的表姐生小孩心裏會難過的,奶奶放心不下,要親自看望。我頂替了母親,推着奶奶去8裏外的表姐家,一路上遇到好多詫異的眼光,一個小女孩竟然能夠推得動一個老太太,我成爲大街上的一道風景。我小小的內心卻充滿了無限自豪感,因爲,這是母親交給我的本領呀!

手推車,不單是交通工具,更重要的是運輸工具。

我家處於缺水的乾旱地區,蘿蔔、白菜都需要買着吃。蘿蔔,作爲冬季醃製酸菜和鹹菜的主要原料,每家又必不可少。

記得那年冬天,母親相約村裏的大姨去盧龍趕集買蘿蔔,其實我們附近的集市也有賣蘿蔔的,只是因爲盧龍的蘿蔔比我們附近的便宜一分錢,爲了節省那一分錢,母親與大姨不惜幾十裏的路去買蘿蔔。

母親起個大早,給我們做好了飯,自己胡亂吃了些,就上路了。冬日的早晨,太陽懶懶的不肯出來,外面,還伸手不見五指,寒風像長了眼的刀子往母親的衣服裏面鑽,這些都沒有阻擋母親趕集的決心。

後來,我才知道盧龍到我家有多遠,況且中間還要過一條青龍河,夏季,青龍河水暴漲,大家去盧龍需要乘船才能過河。冬天河水少了許多,嚴冰覆蓋着往日波光粼粼的水面,過往的行人直接行走在冰上。

母親與大姨一人買了一口袋蘿蔔。冬天白天短,儘管起了大早,但買完蘿蔔,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母親急匆匆的趕往回家的路,寒風刺骨,但在母親身上已經失去了威力。冰上行走的母親,在車把上栓上根繩子套在脖子上,用兩隻手緊握獨輪車的扶手,大姨在前面用繩拉着,母親既要掌握好平衡和方向,又要用力向前推,可獨輪車象喝了酒的醉漢東倒西斜,難以自持。走一步,出溜回兩步,車輪轉動時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像是一個不勝重負的人在艱難地呻吟着。汗水順着母親的臉頰往下淌,那快要散架的手推車以唯一的輪子發出了痙攣的叫聲。

夜幕降臨,行人少之又少,正在焦急的母親,左顧右盼,幸好遇到了趕集晚歸的大姑父,母親和大姨像見到了救星一樣,臉上露出了笑容。在大姑父的幫助下費勁地走出了河面。回到家裏棉襖、棉褲已經溻透了,奶奶心疼的讓母親脫下來,用火烤乾。

唐山大地震那年,母親終於擁有了一個好的手推車。

父親去張家口的三姑家,因爲姑父心靈手巧,買了些鐵管,設計好了圖紙,用鋼鋸條慢慢的鋸下,最後打包,由父親帶回家來,到家焊接好,一個新的手推車誕生了,鐵製的手推車雖然重了些,但再也不用聽到木車的那種呻吟了,母親把這唯一的像點樣的傢俱視爲寶,風裏來雨裏去。

手推車,爲我們的家庭立下了汗馬功勞。母親的手推車以單獨的輪子,在家鄉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轍跡,承載着曾經艱辛的生活,支撐起那段漫長而難忘的歲月。

手推車,不僅浸滿了母親的汗水,也留給我好多童年的回憶。是母親,用她那輛心愛的手推車,推走了貧窮,推來了希望,更推出了母親的堅韌與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