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賞：田埂上走來的母親

剛剛過去的這個秋天，我心存愧疚。本來，從鄉鎮機關到縣城工作後，每個星期回老家一趟是雷打不動的安排。一來，看望一下父母；二來呢，幫着父母幹些農活。畢竟，他們都是60歲以上的人了。何況父親到了退休的年齡還沒有接到退休的通知，還得繼續在村小學當他的“孩子王”；伺候好幾畝地的擔子大都壓在了母親一個人的肩上。這些年，母親真是見老了。

可是這個秋種大忙時節，我因爲一些瑣事纏着，竟沒能回去給母親搭把手。可以想象，在田裏撒種施肥的母親，肯定會頻頻朝着我回家必走的那條路的路口張望，希望她的兒子能回來幫她一把。那時的母親該是怎樣的心情！

秋種快結束的時候，我才得以抽出時間來。我騎着自行車到家，門是關着的。這時，已是上午10點多鐘了。我鎖好車子，找了一把鋤頭——我知道，麥種下了地，剩下的就是整理墒溝了。墒溝瀝水，再平整的一塊地，都要有墒溝，不然雨水一多，莊稼要受澇的。我還大致知道母親在哪一塊地裏忙着，因爲母親總是先緊着最難乾的那一塊地裏的活計。我朝名爲“小龍口”的那一方地走去，老遠就看見母親在那裏。老人家掄着鋤頭，在一下一下地撩墒溝。越來越近了，滿頭的白髮在秋風裏飄着，穿着的單衣衣襟隨着撩地的.動作，一動一動的。我喊了一聲“媽——”

母親顯然聽見了，努力站直了，回過頭來。先是一怔，接着就笑了，已開始長出老人斑的臉上，全是燦爛。母親往田裏看了看，然後就扛起鋤頭，趔趄着邁起雙腳，站在田埂上，向我這邊走來。邊走邊用手彈身上的泥土。母親大聲說：“你看剩下的不多了，就幹到這裏吧，早點收工回家做飯，吃了飯你好早點回去呢。”停了一會兒，又說：“早點收工，也好到園地裏給你拔點小青菜。”

看得出來，母親的腿腳是不靈便了。走在那一條二三百米長的田埂上，顯得有些吃力。遇到埂上有坎兒，就過不去，得一隻腳下到田裏拐一下，然後再翻到埂上。但母親沒有勞累的疲憊，搖搖晃晃的身子顯現出來的是快樂。我站在田頭，看母親走在田埂上。秋天的風吹着，陽光也祛除了早晚的寒意暖起來。我突然覺得，我應該用高清晰度的相機把這個畫面定格。畫面上的母親，白髮被風吹起幾縷，滿臉笑意。肩上扛着的鋤頭，隨着身體的移動一顫一顫的。有點望不到邊際的土地，在母親的腳下鋪開。畫面上的母親，在藍天白雲土地的映襯下一定很瘦小。但畫面上的母親又一定很高大，給人一種支撐天地的感覺。

這個畫面，一直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我想，我一定是把這個畫面小心翼翼地珍藏在我的心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