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印象經典散文

夏天是歲月飛揚的一面，而冬天是歲月安靜的一面。

小的時候喜歡春天。記憶裏彷彿每一年都是那樣，春寒料峭，天灰地白之時，忽地一夜之間，花也紅了，樹也綠了，草也青了，河水也滿了。

後來喜歡秋天。爲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那真是看見月缺也要嘆氣，聽到葉落也要傷心的。那時候覺得最美的景色，是秋天的紅葉，和黃昏的夕陽。如果是秋天在山裏，看黃昏時的夕陽，那真更叫人流連忘返，幾多惆悵，幾多迷惘了。

再後來，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年起，愛上了冬天。

也許是那一年冬天，去了一趟北國。

北國的冬天，真的是和南方大不相同的。南方的冬天，雖然也冷，但那種冷，似乎是冰淇淋式的冷，冷得精緻，冷得有分寸，決不多冷。雖然小的時候，記憶裏也有很大的沒膝的雪，有能在上面行走的冰，也會凍得手指伸不直，但是那種冷似乎都無法與北國的冬天相提並論。

北國的冬天，那種寒意真的是鋪天蓋地，通天徹地，從頭到腳的澆下來。哪怕你把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但那寒意直刺心底。天極高極闊，一片灰白，道路也極寬極淨，所有的樹葉都已凋零，光禿禿的枝丫直刺天空。讓你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冬天。

這也讓我徹底理解了從前讀過的那些俄羅斯的詩作和小說。當南國之南那些沒有經歷過冬天的人們，在及時行樂，夜夜笙歌的時候，俄國人在冰天雪地裏寫詩，寫小說，思索生命的意義，思索一些被稱作永恆的東西。

生命是需要有安靜的時刻的，你得停下來想一想，自己存在的意義，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你得聽一聽來自心底的聲音。歲月也需要有安靜的時候，讓春天的綻放，夏天的飛揚，秋天的'飽滿，讓這些華麗的歲月身影，全都靜下來，靜下來，聽一聽那來自天空和大地的聲音。

北國的冬天還很長。

很長的冬天，我以爲纔算冬天，因爲歲月安靜的時間必須足夠的久，久到足以讓一本古老而艱深的書讀完，久到足以讓一場愛情刻骨銘心，那個冬天纔是有意義的。淺嘗輒止的冬天，正如那些暢銷的書，快餐的愛情，正如那些跟團的旅遊，一路顛簸之後，做好各種準備，卻只是爲了拍幾張照片，然後回來。似乎也擁有過，似乎也愛過，似乎也去過，似乎也經歷過，但事後都了無痕跡。

有一次和人聊天，說起現在很多人已不能體會別離的滋味，不能體會“夢爲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時的煎心和頓痛，“今宵剩把銀灴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時的狂喜和恍然，或許是因爲現在人的生命被填得太滿，沒有一丁點留白。他們用夜店，霓虹和酒吧把夜填滿，他們用手機，電視和網絡遊戲把閒暇填滿，他們用四季常綠的樹，天天熱鬧的街道把冬天填滿，他們也用物質，感官和種種奔忙把生命填滿。他們在拼命的做加法，而忘記了，有時候，得也是失，那些被佔得滿滿的，不僅是時間，也是心靈。

雖然在我看來，夜，就該伴以月光，星子和青燈，閒暇就該伴以陽光下坐一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或是一個人放棄手機，電視和網絡去旅行。而冬天，我以爲最佳的，還是在一個雪夜裏，圍着爐子，讀一本書，或等一個人。

爐上有茶，這個人來了，那便是“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纔有梅花便不同”。這樣的冬天，纔是真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