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我的散文

常常不願意提起父親，我想我是愛他的，那愛是在他過世前三個月發現的。

母親過世，我離家半年不願回去，其實家近在咫尺，來回不過也就三個小時車程，我仍舊不願回去。

堂姐來看過我，我不在，在宿舍留下紙條，時至今日，我已忘記當初她寫的是什麼，只是清楚記得那時的我心裏是難過的。之後獨自去爬山，那個山不高，偏僻無人，風颳的很大，我到頂時看到一座小墳，霎時心痛無比，心想如若此時從這裏被風吹下去，也無太多留戀。

終於在一場腸胃炎後辭去離家很近的工作，回家告別老父，決意南下深圳……

貧窮如我，在給弟弟交完學費，到達深圳時身上只剩下八十塊錢，那天是九月十三號。可我仍舊是開心的，終於逃離了那個家，心想的是再也不要回去。父親常常會給我打來電話，多數是關於錢的問題，我省了又省，每月兩百開銷，其餘全數上交，除了錢，我已無太多話好講。仍舊記得冬天手爛到出血還要在一些化學品裏周旋，仍舊記得只有發工資那天才捨得給自己買瓶康師傅鮮橙多，仍舊記得和死黨分一碗八塊錢的桂林米粉是最快樂的事情……

第一次在外過年，並未打算回家，知家中冷清，仍不想回，也不能回，車票太貴，現實總是在摧殘人最後一點意志，電話裏淡淡地告訴父親我的決定，他已無語，不能說什麼……闌尾炎來的時候剛過完年兩月，在吊瓶終於控制不了的時候，父親打來電話，你回來吧。眼淚一下流了下來，痛的半死的`時候也不曾掉淚，哽咽的快要說不出話，輕聲說了句，我沒錢。電話那頭的父親沒了言語，半晌說了句你回來就好。遠在東莞的叔叔爲我買了車票，送我上車回了家，給了我兩百塊錢，其中一張是假的……

手術是在一家很小的診所做的，因爲沒錢，生命也得從簡。事後我才知道，這錢還是伯父他們湊的，父親求的……

不能在家呆的太久，我需要儘快回去上班，走的時候，父親戰戰巍巍的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兩百塊錢給我買車票，眼裏滿是歉意，我擡頭看了看他，他已很老，也不過就五十的人，我很想告訴他，我其實很愛他。他看着我笑，我說，爸爸年輕時應該是很帥的呀……

回到深圳，開始拼命加班，我想能多賺點錢，我想有個家真好，我想要好好的把這個家維持下去，我想我很愛父親……

叔叔來了電話說要陪我回家看父親，父親病重。老闆借了我八百塊錢，我匆匆和叔叔趕回家。半夜到家，伯父攔着我告訴我父親已去世的實情，我淚流滿面，不願回去，生生被伯父拉了進去，父親已入棺，和母親一樣，未見到最後一面。

往後我一直感覺父親在我身邊，一直在我身邊很久，時常遊離時，看到父親瘦削的身軀，站在黑暗裏，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看到他看我時無可奈何的眼神，欲言又止，從不覺得他愛過我，殊不知我其實一直是他的小天使，我痛的時候他比我更痛，這種感覺持續了很久才消失，我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