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牛背脊散文

再次走進嶽衝村，已然是初冬季節了。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霧氤氳着湖對面的山谷，在通透的藍天下，把層林盡染的羣山披覆上些許國畫的意境。

記憶裏，這一方不大不小的湖泊原本是這條山衝裏一座小型水庫，滋潤着周邊的田地。只是闊別許久之後，一座橫跨湖面的拉索橋搭配着依勢而建的長廊，隱沒在林中高處的亭榭，與湖對面起伏的山嵐一起，讓這一湖的碧水有了充滿寫意色彩的倒影，生動到讓人驚歎。

漫步長橋，縱情極目。心裏莫名眷戀迎面走近的那座山了。循着當地老人的指引，這一座略呈東西走向，山體並不巍峨高聳的山看上去真的像極了一頭向着東方的老黃牛了。那紅透的楓葉密佈起伏的山體，把老黃牛裝扮得一身的滄桑，卻依然不屈地面向太陽升起的方向挺起前行的脊樑。

沒人告訴我們，這座被命名爲牛背脊的山蘊藏着怎樣的傳說。但在許多年前，第一次踏進這方山水的時候，這裏只是一片和許多地方一樣貧瘠的山水，幾處山窩裏散落依偎着山裏的農家，看上去沒多少富實繁榮的景象。儘管，沿着水庫出口出順山谷而下的那條小河谷被叫做鎖金溝。

想來，每一處山名或者地名的由來也必定帶有人們美好的期冀或者願景吧。就如這座山，是否人們賦予其牛背脊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植入了他們淳樸、勤勞、不屈的鄉土精神呢？就如這山下的鎖金溝，是否飽含着人們渴望在這一方山水掘出滾滾財源呢？臨水看山，山水相依千百年，沒有答案，就如一座山，永遠無言。

臨湖的長廊盡頭處傳來陣陣鈴聲，循聲望去，一位女子揹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牽着一羣騾馬穿廊而行。上午的陽光從山脊方向照進長廊，再把影子投進另一側的湖面，湖面倒影中移動的騾背，在鱗閃的紅葉裏穿行，忽然就感覺這山動了，這水活了。

對於攝影愛好者來說，從綿延起伏的羣山中剪切出一幕壯觀或者意境，那必定是源於一種發現的藝術。於是當自己也裝作這類人取景拍攝，把鏡頭迎着太陽對準羣山，搜尋那些迷離的時候，忽然就有種融入，有種頓悟的感覺：山，原本是靜的，但眼睛以及隨眼而動的心卻是活的。當鮮活遭遇靜默的時候，虔誠的心動必定是駐足的理由。

初冬的陽光裏飽含着濃郁的深秋味道，早衰而零落的'枯葉凌亂在林間小徑，繞不開的腳步踩踏上去，便是幫着它們走完粉身碎骨到輪迴的歷程了。懸掛枝頭的燦黃或者淺紅依然濃密，頑強地膨脹生命的脈絡，在陽光下清晰到讓人感慨。偶爾一兩片從眼前飄落，竟自讓人生出一些不捨與薄涼感來。也許，這一山一水的相伴裏面，曾經見證了太多這般的景象，才如此堅強，安寧吧。

山隨路轉，水伴山流。移步間，陽光也在緩慢地拂去籠罩容顏的氤氳，還原一份通透裏烙刻着厚重的身姿來。也使這水中的鏡像少了迷濛，多了敞亮與清晰。

循着牛背脊前衝的方向，遠處右側：一掛飛瀑如白練般從百尺高崖飄然而下，日頭的光暈下，宛若一匹通透的白緞點睛這一脈羣山；左側，遠處山谷間隱約着一道巍峨的大壩，那就是秀美的楓樹灣水庫了，依稀記得那裏羣山環擁，高峽平湖的秀麗與壯美兼具。近處的視野裏，記憶中的磚瓦民房全然沒了蹤影，一座座漂亮的小洋樓紅瓦白牆，依山就勢散落在山邊，山坳，在滿眼紅葉的映襯下彰顯着這裏的殷實。水庫與瀑布從左右兩側向下匯聚成一條蜿蜒清澈的小河，河兩岸是秋收之後沉寂的田野，幾隻牛羊悠閒地享受在陽光下。潺潺的清流如一條玉帶輕快地穿越這一眼可收的阡陌。

是了，水利萬物而不爭。或正是因了這源源不斷的生命之水，才造化出這一方田園邊牛神的守護吧。於是人們，把最美好的願望寄託於一座山，賦予其一個帶有圖騰意味的名字--牛背脊了。

山爲水骨，水爲山魂。凝視這一身披覆着深秋色彩的牛背脊，忽然就想：是否這座脊樑的堅挺累積了她雋永的靈魂？於是在千百年滄海桑田之後，甦醒過來，不言東邊日出西邊雨，且看道是無晴卻有晴？然後給了我們這般的驚喜?

偶爾幾株紅葉點綴的秋後田園，滿眼暖暖的氣象。不經意一隻白鷺從田間振翅騰空，飛越清澈的湖面，留下一道驚鴻般的倒影。安然的牛背脊下，在這個初冬留下一湖深邃的思量和眷戀。

終究，沒有登頂牛背脊，在這爛漫羣山之中體驗一把騎青牛過函谷的味道。只是遠遠地，把一份意念攤曬在這一輪冬日暖陽之下，如那一隻掠水而過的白鷺，翅膀下帶起不易覺察的漣漪，在一汪澄碧中注入靈動的生氣。讓人相信，不久後一場冬雪的到來，以及再之後新一輪的春花爛漫，這一尊古老的脊樑，終會因爲一份能讓人感知的靈韻而展現不一樣的姿容，安然接納朝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