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上的列車上散文

我愛故鄉小村莊的寧靜、藍天，卻因工作居於城市，習慣了城市特有的嘈雜、霧霾。我喜愛D字頭、G字頭列車的舒適、快捷，卻因K字頭列車硬座票價的低廉，不嫌它的擁擠、緩慢，甘願忍受這趟K字頭列車駛一站停一站消耗着生命的一點點長度。因爲面對上漲速度如G字頭列車飛馳的物價，捂緊乾癟的錢包，省下能省下的每一分錢，是我等少金者最好的選擇。

這趟K字頭列車之於我喜愛的D字頭、G字頭列車就像個體態龍鍾的老人，好在它的身體是不尋常的健康，坐在它的懷裏，儘管擁擠，但我心裏異常的坦然、安心。

列車一路向前，不知何時，這趟K字頭列車從白晝駛進黑夜的。漸漸地，我的上下眼皮緊緊地吻在一起，享受着愛的甜蜜。昏昏的然我，不知不覺攀上了黃粱，做着將來我有錢也任性的美夢：只要出發，就乘飛機，買票就買頭等艙，或坐高鐵，買票就買一等座。

被雷鳴般的鼾聲叫醒，我睜開惺忪的眼。我更不知何時，我身旁的乘客換成了他。只見他，衣衫陳舊，頭髮凌亂。他伏在座位前的案几上，把連同我看不見的他的那張臉一起埋進他香甜的夢鄉。

一股濃濃的汗臭味從他的軀幹裏瀰漫開，直鑽我的鼻翼。我本能的用隨身攜帶的餐紙巾捂住口鼻，刻意往車窗邊移動，可恨沒有退讓的距離。面對面的兩位乘客露着和我一樣的表情，其中一位故意用力敲了敲案几，驚醒的他擡起頭看着我們仨，黝黑的臉上掠過一抹紅暈，閃着一絲笑意。

列車保持它的老邁卻穩健的步伐，把它載着的乘客們帶進越來越深的黑夜。我們仨再也沒有了絲毫的睡意，他的頭有時像小雞啄蟲般磕上磕下，很顯然他在強打精神，努力不讓自己睡去，或許他心裏明白了什麼。

不一會，他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低頭從超大的蛇皮包裹裏找出一桶方便麪，市面上我從未見過的品牌的方便麪。走向熱水間的他，給了我們仨喘氣的機會，對面的乘客露出輕蔑神情自言自語說，這人早點到站下車多好！

就着泡好的方便麪，狼吞虎嚥的'他的嘴裏發出令人生厭的“呼呼”聲。方便麪的酸辣味摻和着他身上的鹹澀的汗臭味裹挾着我，我的心情就像正看着的熱劇播到精彩處突然遭遇斷了電。

大快朵頤的他打着嗝，一邊擦着汗，一邊把吃剩的方便麪空紙筒裝進自帶的垃圾袋，連同一起的，還有上位乘客留下瓜子殼，還有我捂口鼻用過的餐紙巾，還有對面乘客喝剩的啤酒罐，還有，他不忘擦乾案几上的湯汁以及不忘擦淨案几上盛放垃圾的不鏽鋼盤。

他拎着一袋垃圾小心的避開狹長過道里挨挨擠擠或坐或蹲或站的人羣，一步一步走向垃圾桶。看着他，我的臉燒得發燙。列車將在旭日初昇時到達終點，而此時此刻，我的心搶在列車前見到了光明。

“爲了省下出租車費，他揹着沉重的行李，徒步行走在通往火車站的道路上，揮汗如雨，汗溼衣衫……”我的眼前浮現出他趕往列車站的情形。

看得出，他如我一樣活得因卑微而吝嗇；看得出，他活得比我更艱辛。但他卻比我活得多了些許慷慨，在這南上的列車上、我吝嗇了我的“理解、包容和本真的善良”，而他，沒有，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