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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躁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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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盛夏時節,空氣中的熱浪讓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柏油街道兩側的行道樹高大威猛,蔥蘢的葉片上磷光閃閃,與周圍玻璃幕牆泛來的光束完美對接,好像要極力地融入這個浮躁的世界。

浮躁散文

沒錯,就是浮躁。我在使用這個詞語的時候經過了仔細的推敲和選擇,似乎一時很難找到比它更爲貼切的詞語了。我在大街上行走,滿目的景象無不彰顯着這座城市的繁華,我對此不以爲然。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時不時飄來一股刺鼻的汗臭味。一個光着膀子的肥胖男人與我擦肩而過,左手夾一支菸,右手輕蔑地甩弄着剛從軀體上剝下來的汗衫,走過時有意地聳聳肩膀,不忘回過頭輕瞥一眼,急不可耐地顯露自己的膚淺。還有一個大嗓門的中年女人,在人羣中扯着嗓子呼喊,內容大概是一些調侃身旁男人的話語,我實在不願意多聽一句。在這座城市中,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絲毫沒有想要停下來的跡象。

顯而易見,我是陷入了一個坎,更是陷入了一種痛苦。在它面前或繞過,或退縮,或栽倒,每一條路都將發生刻骨銘心的故事。我想我正在尋找另外一條路,一條不至於讓自己惶恐的道路。這條路必將是一劑良藥,能夠治癒我此時的痛苦。關於此,我竟然聯想到了人生,這是一個多麼尷尬的話題。大概,人自生下來就要經受痛苦,從割斷臍帶的那一刀開始,一直痛到現在。這樣的痛讓我日夜難安,於是開始尋找一貼止痛藥,這種藥換了很多,一劑又一劑,到最後發現,最猛烈的那一劑居然是回憶。只有回憶纔會讓我有些許的平靜。

最是這個時候,我開始想念我的村莊。是呀,村莊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安靜,踏實,好像只有村莊才能讓我感覺到自己是行走在泥土之上的,這種腳踏實地有着無與倫比的安全感。我不必極力地融入自己厭惡的環境,不必在臉上趨炎附勢地堆上一種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和輕鬆,我迷戀這種感覺。於是,關於村莊的一切事物都在我的眼前顯現,阡陌,黃土坡,甚至是一根沉默了很久的扁擔。人啊,往往在最孤獨的時候才能正確地認識自己。就像此時,我分明是在喧鬧的城市中,卻一直心念我那樸實的村莊。大概是,我還沒有適應這個浮躁的世界。

簡潔的鄉村,有最簡單的生活方式。我能猜到此時鄉村的情景:父親佝僂着身軀,頭上依舊是那頂破爛的草帽,將一棵棵熟透的麥苗從泥土中拔出來,再整齊地擺放在身後的空地上。母親呢,緊跟在父親的身後,將收割的麥苗捆成一束,摞成頗爲好看的麥垛。幾頭羊在空地上悠閒地咀嚼青草,時不時擡起頭,側耳傾聽楊樹林傳來的陣陣聲響。多麼和諧。鄉村的.魅力絕不止於此,農人的可愛之處便是長時間與泥土親密接觸而沉澱的那份樸實。每一步都擲地有聲,每一聲都鏗鏘有力,他們的自信來自於泥土的滋潤和大自然的生生不息。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村莊和“浮躁”兩個字扯上關係,即使鄉村貧窮,鄉村一無所有。我其實並不認爲鄉村有多貧窮,從某種自我安慰的層面上分析,踏實的鄉村應該有厚積薄發的自信。

反觀城市,浮躁的氣息多麼濃烈。我相信這種氣息具有傳染性,就像脫繮的野馬,一會兒竄到世界的這一端,一會兒又竄到另一端,並從昨天竄到今天。它時時刻刻在改變人的面目,所有的人都在這種極端的氣氛中尋求生存的法則。生存,多麼理直氣壯的藉口,我被這種所謂的“生存”壓的透不過氣,好像自己是陷入了混沌的境界,難以找到初心。奇怪的是,很多人都紛紛掉進這個深坑。當我看見像河水一樣涌進城市的打工者、流浪漢、看到橋洞下那些苟延殘喘的生命,竟然開始懷疑生存的含義。難道僅僅是這麼趨炎附勢地活着?

前些天,一位許久不曾聯繫的朋友突然找到我,一見面就高興地語無倫次,說是終於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我不知道他所謂的“志同道合”具有怎樣的含義。但從他後來的言談,我大概能猜到,他的言外之意是終於在這個富麗堂皇的城市中有一個和他一般窮困潦倒的人,甚至是一無所有。閒談中聊到很多話題,關於生活的壓力,關於金錢的追求。他說,他感覺自己是被社會拋棄的人,一直在艱苦的奮鬥,想要跟緊這個城市浮躁的節奏,到頭來還是慢人半拍。他的焦慮令我沉思,思忖良久不得其解。我不認爲大家投入到這種追逐是道德的,我們尚沒有談論“生存”的權利。在黃土高原上,那些山區褶皺裏的掙扎者,你能說自己有稽談“生存”的權利嗎?或許這種簡單的心智會讓自己在複雜的環境中獨善其身,我相信大道至簡。

沒有人明確的告訴我必須這樣做,我只是以自以爲是的方式,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可能這兒不太屬於我,我更適合於那個簡單的鄉村”,我對朋友這樣說。看得出來,這句話也讓他陷入了惶恐。“那是你自己太過倔強,很多人都在忙碌,忙着融入這座城市。”他這樣反駁我。是啊,這是一座忙碌的城市,所有人都在全神貫注地做一個浮躁的人,一個變相扭曲的“成功者”。我彷彿加入了一場葬禮,我將親手埋葬自己的青春。想到這裏,我的心裏就有一陣的發燙……

我們都生活在一片廣大的陰影之下。或許這個比喻還不夠貼切,應該是我們一直在黑夜中潛行,此時的城市依然口吐囈語。我有時候在想,到底什麼人才能在它的懷抱中心滿意足呢?是那些高調的成功者,還是如我一般寄生在屋檐之下的流浪漢?總有這樣一些人。在這個城市中,人大概可以分爲兩類,一類是不捨晝夜的狂歡者,另一類則是如坐鍼氈的煎熬者。轟鳴的汽車、熙攘的人流、聳起的高樓、骯髒的馬路,它們都在燃燒,燃燒成一團團慾望的火焰,使整條街道上的霓虹燈閃閃跳跳。不忠的丈夫,不軌的妻子,荒唐的青年人,輕浮的老年人,互相擁在一起,被無知的夜色朧上一層俊男淑女的外套。有時候還會聽到德高望重者的讚歎:“瞧,我們的城市多麼和諧,時代在進步。”

各種無厘頭的新聞層出不窮,一次又一次刷新傳統的道德觀,德高望重者的道德論顯得無力而又蒼白。可能他們忽略了人的本性,也可能是進步的時代壓低了道德的底線,更可能是,我太過無知。無論怎樣,我總覺得自己和當下的節奏格格不入。我在電腦旁聆聽傳統的秦腔曲目,有人跑過來譏笑:“你大概還停留在六十年代”;我在空閒時翻讀文學典著,又有人跑過來譏笑:“你二十多歲的年紀卻過着五十歲的生活”;我在休息日公園賞花,還有人跑過來譏笑:“你太像菜市場的老頭”。我很茫然,竟然一時不知如何去生活。“那麼,我應該是怎樣的?”我反問譏笑我的人。“你應該去狂歡,應該去酒吧,應該去KTV”,他們的回答擲地有聲。這難道是現代年輕人的標準?我不得不做出最後的回答,我不入主流。“呵,書呆子”。

父親依然對我關懷備至,時不時不忘詢問我現階段的狀態。我只得說過得還好,兩點一線,單位和居所。我不能透露出自己的惶恐,不能把這種浮躁的氣息傳染給他。他問我去了何地,做了何事?我說去了某某娛樂場所,做了某種娛樂。父親罵我無所事事,爲何不多讀詩書?將大好的時光浪費在一些無聊的事物之上。原來,父親把這種“時尚的”事物定義爲“無聊”。我不知如何去回答他的的質問。應該怎樣去安排自己閒散的時間是父親這幾年一直讓我學習的課程,而我還未學成便已經做了一個逃學者。父親的失望可想而知。我猜想他在聽到我輕描淡寫的敘述後,內心肯定集聚了無邊的怒火,只是爲了給予我作爲成年人該有的尊重而沒有發作。其實他不知道,我此時正在這道坎上來回地遊蕩,我更需要他醍醐灌頂的告誡,哪怕是責罵。

或許一切的蠢蠢欲動只是爲了給明天尋找一個出口,我卻認爲這只是一個藉口,這也是我無力反駁父親的原因之一。我還是想念鄉村,那個使我汗流浹背的黃土村,那個承載了我全部感情的高原。每個人可能會步入這樣一個環境:和自己毫無關係,甚至是厭煩,就像城市與我。就此而言,世界上不幸的人可太多了。難能可貴的是,大多數人選擇了迎合,極力地保持戰鬥者的姿態和一副好脾氣。可惜我沒有做到,就像此時,任回憶在腦海遊蕩,思緒在無邊的高原上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