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散文隨筆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現我難受……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奶茶劉若英的歌聲娓娓道出十年的光陰裡從不相識到令人顫抖得說出口分手，不再有擁抱理由的人世滄海桑田的變遷。而我要追溯的生活灰飛煙滅於暮雪紛飛，那的一切在不久前化為廢墟，不復存在。後來，聳起了一片片樓群。

時光荏苒，步入婚姻四、五年之時，我把家搬到了鎮東南一個高高的山坡上，坡下一條甩了幾道彎的小河東西向嘩嘩地流淌著。平時，我下班回來，要擺著石頭過到南岸，再爬上陡坡。坡上一趟高低錯落的平房中有兩間深紅色的磚房秀立於兩個小菜園子之間，四周用紅磚和石頭圍成了院落，這就是我的家。美麗的紅房子裡，我們再度牽手於原野青青的盛夏，心的思雨綿綿期許於愛，從稚嫩的童心雀躍跳動，到幾經碰撞，漠然無語相對。斗轉星移，煙波浩瀚，不知誰還留在誰的心底，誰又能泛起誰心湖的漣漪。心中的情，走過阡陌，蕩過麥田，如一年又一年盛開的美麗的櫻桃。回憶似水，埋於心底裡的青芽十年後依然能絕地復生，蔥鬱鮮活，許是成全了前世的因果。

蜿蜒的小河橫在我的家和家之外的一切之間，每當盛夏，暴雨傾瀉，我便沒了回家的路。要避開過河，我必須整整繞一大圈，幾乎是環了小鎮一週，才能到河的南岸。但那時的境地催發了我堅忍的性格，我並不覺得苦。冬天漫天飄雪，陡坡變成了冰山，我推著自行車，上兩步，滑回去一步，有時後座上馱著一袋大米，有時是開診所用的藥，心緊緊懸著怕東西滑落，那樣我將無法兼顧。但倔強的我從不彷徨，從沒懷疑過自己。幾年後，我同學去我家，竟然無法推車上去，需要我來代推，我很驚訝，原來我已經從嬌公主成長成能幹的女人了。我替她推車，也沒什麼感慨，困難面前只有接招。

平常的日子，吃完晚飯，孩子便出去和坡上坡下的孩子們玩耍，瘋跑。有時，我在屋裡收拾碗筷，稍慢些，外邊鄰居歡歡媽就在喊，東子媽，快出來……哈哈……她們幾乎都不工作，有的是時間，她們常常趿拉個拖鞋，腳帶著泥土，家也不乾淨，但過的和睦開心。我怕她們笑我手忙腳亂，趕緊出來和她們匯攏在一起，嘻嘻哈哈調侃，變成了歡歡媽第二，也淺嘗到一種沒心沒肺的歡笑。兒子和歡歡他們追逐著，有時跑進我們的人堆裡，再跑出去。歡笑聲灑落在空氣中，掛在崖邊榆樹的枝丫間。

我家後園子，栽著一顆櫻桃樹，紅屋綠樹映襯下，瀰漫著一種田園的氣息。櫻桃樹，正對兩扇後窗，初夏開花，結果，紅果子點綴在綠樹小小的葉子間。十年後感嘆上帝給人苦難時，也開啟一扇希望的窗。那紅櫻桃樹是那幾年的心愛之物，每一年它開花結果都是我的希望。她的葉子從剛吐的新芽到綠成深情，一天一個樣子。這顆櫻桃樹，從剛搬來稚嫩的樹苗，到蓬蓬勃勃長起來，散發青春的氣息，直到第二年盡力開花，誠誠實實結果。紅果從酸澀的青豆子到暈染成紅，我總迫不及待地去摘一顆放在嘴裡品嚐。待幾天後，櫻桃變得肉肉的，紅色漸淡，胖起來，這時候的櫻桃才最後吃。

一天下夜班休息在家，補完夜班的疲倦，睡醒了，穿著寬鬆的睡衣，頭髮鬆散地披在肩上，我沿著房子旁邊的.小過廊轉到後院，低矮的小菜地裡那顆櫻桃樹，讓我那麼激動，快慰，那麼知足！剛下過雨不久，園子裡土還有些鬆軟，我把凳子安放在樹下，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撥開樹枝，伸手去摘藏在裡面的大櫻桃。欣喜之下，聽見大門響，轉身回頭看，是孩子他爸領同事回來了，再回轉間，腳下的凳子陷進泥土裡，歪倒了，我被兩根樹枝架在上邊懸了起來……為此事讓他同事笑話了我半年！

孩子上幼兒園的空閒，帥氣的老公常常帶我去家後山樹林子，那的楊樹高大筆直，地上樹葉子落了厚厚的一層。他讓我坐著看，自己農夫一樣一會兒就扒了一堆，然後把攢起來的一堆堆樹葉，裝進麻袋揹回家做點火爐的引柴。現在的孩子可能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柴禾了，更不知道摟柴禾這回事。我們奔奔波波的日子並不懈怠，希望就在前頭。像那櫻桃年年會結滿樹。

多年以後，一直隱現在我的記憶深處的滾滾河水，雪冰的陡坡，和那顆櫻桃樹，還有我美麗紅房子及房子裡不知困苦的女主人一起鐫刻在記憶裡，那時經濟條件有限，要麼買道路好但房子低矮破舊，要麼買房子好些，道路難行。一看到這座房子，我和丈夫便相中了，湊了湊錢，買下它，還有那顆剛剛種下的櫻桃樹。所以那樣的生活其實除了命運的安排還有自我的選擇。

那時的苦，其實當時並不覺得。每天下了班，過河，上坡，沒有暴雨，沒有冰雪的時候，我從石頭上擺過來，上那個陡峭的坡時，兩旁垂柳揮動長袖，為我伴舞。我的希望也滿滿的。從近三十歲到將近四十的歲月里程中，我有很多的力氣，下了夜班還陪失去工作的丈夫去練車，即使很困，也一會就頂過去了，我無限美好的日子在前邊，我在去前邊美好日子的路上。

現在回想，在孃家我是讓父母疼愛的公主，兄長呵護下的只知道玩的野丫頭，歲月任我變成了肩負家庭責任的堅強的少婦。到後來，已是無所畏懼，任風霜割臉，馳騁於生活戰場上的戰士。可能人生就是一波三折，坎坎坷坷，不會一直享福，也不會一直遭罪。

那的確是奮鬥的十年，不懼困苦的十年。忙碌了一天再跋山涉水回到家，一邊打理家務一邊做家庭病房，因為路途難行，這地方像個孤島，居民有什麼毛病都不願意去醫院，也很信任我，有時半夜有患者，外邊黑漆漆的也從不推遲。後來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住了七年後買了第一座樓，離開紅房子和那個院落，離開了鄰居，住進了鋼筋水泥的城堡裡。那座高樓比山坡更高，但臨著馬路，只要一步步按著臺階的梯度登上去就可以了，我覺得不再奔波，省心了很多，我的雙腳不再泥濘，不再躑躅在河岸邊。住進樓房，生活的瑣事少多了，有時仰望星空，想起月朗星稀的晚上，站在高高山坡上，清涼的風自面頰掠過，看坡下嘩嘩流淌的小河，恍然陶醉在仙境。可是，我的櫻桃樹，不見了。那顆每年結滿紅果子的櫻桃樹，永遠不在我的生活中了。一個十年，兩個十年過去了，她長在了我的心田裡。

十年啊，波濤湍急淹沒了多少次爭吵，多少次分分合合修成因果！光陰遊走，穿過盛夏楊樹斑駁的罅隙，無聲無息地消融冬日冰雪，化成了一個揹著書包上學的孩子。那心無旁騖的十年，無悔的十年。我的家在高高的山坡上……我的家隔河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