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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十講》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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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取了近年一些小文,彙編成這本《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十講》。《十講》這種體裁,使我聯想到少年時讀過的李石岑《中國哲學十講》,好久未見用同樣字面的書了。我所致力的領域,常給人以雜多的印象,其實說起來也很單純,就是中國歷史上文明早期的一段,大體與《史記》的上下限差不多。問題是對這一段的研究不太好定位,有的算曆史學,有的算考古學,還有文獻學、古文字學、科技史、藝術史、思想史等等,充分表明這個領域學科交叉的綜合性質。這一領域,我想最好稱爲“中國古代文明研究”。

《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十講》自序

1998年,我給《殷商曆法研究》一書作序,曾乘機提出:“中國古代文明的研究應當作爲一個特殊的學科來看待。對世界上其他古代文明的研究,都有着專門的學科名稱。比如研究古代埃及的學科是埃及學,研究古代兩河流域的是亞述學,研究古代希臘、羅馬的是古典研究,等等。研究中國古代文明,沒有一個單獨的學科名稱,這大概是由於中國文明一直綿延下來,中間沒有斷絕,而國際上所謂‘漢學’這個詞,同埃及學、亞述學等就無法同日而語了。其實,中國古代文明的起源,以至夏商周三代這一大段,既不同於史前時代的純依據考古,又有別於秦漢以下的文獻完備,必須同時依靠文獻和考古兩者的研究,這與世界其他古代文明的情形是一樣的。我相信,中國古代研究將來一定會被承認是一個重要的專門學科。”在其他地方,我也說過類似的話。

這裏應當引述去年初逝世的張光直先生的有關見解。1994年,在臺北舉辦了一次題爲“中國考古學與歷史學整合研究”的研討會,張光直先生提供的論文是《對中國先秦史新結構的一個建議》。他指出:“我們在二十世紀的後期和二十一世紀的前期,有一個絕無僅有的機會來創造一個新的學科。”這個學科,他稱之爲新的“先秦史”。他說:“中國的先秦史,作爲一門有系統的學科,需要從頭一磚一瓦地蓋造起來。有文字以前的傳說古史,自《古史辨》的時代就已經知道是大不可靠的了。自從二十世紀初期以來,考古學的發現愈積愈多,愈多便出現好些以前從來沒有看過、聽過、想過的新文化、新民族和新問題。用考古學建立的歷史因此更得隨時改變。考古學還發掘出新的文字材料,加強了古文字學這一門學問。研究夏商周三代歷史,又可以使用古文字學。近百年來使用古文字學的結果,是知道了傳統的.三代古史有許多處被古文字學證實了,但還有更多處被古文字全部改觀了。”

張光直先生將新的學科仍稱作“先秦史”,如他自己說的,是受他的老師李濟先生《中國上古史之重建工作及其問題》、《再談中國上古史的重建問題》等的影響。李濟先生“古史重建”的主要趨向,是在考古學基礎上重構古史,因此歷史學與考古學的關係並非平行的。張光直先生的看法有所不同,他強調了從龍山文化時代到夏商周三代,“文字的資料逐漸加入歷史資料裏去”,甚至說“傳世的文獻是三代歷史的基本材料,其中可能也包括時代早到龍山時代的傳說”,足見以文獻爲主的歷史學當與考古學並重,但他還是接續李濟先生,把設想中的新學科叫做“史”——“先秦史”。

有學者注意到這裏可能存在的矛盾。曹兵武博士說:“中國考古學與中國歷史學的關係問題,歷來是難於爭論清楚的,……而張光直先生一直在嘗試着另一種整合。他認爲在這個領域中,考古學與歷史學不是誰證實誰、誰服務誰的關係,而且根本上就是一回事。在古環境、古人類學、田野考古學、古文字學等自然與社會科學都已經取得了相當豐富的收穫的今天,非常需要我們用新眼光、新理論、新手段,從全局的觀點,從人類生活與文化演進的角度去處理新材料,從而構建一個新的史學結構。……我們不妨沿着張光直先生的思路走得更遠些,徑稱之爲‘中國文明史’——一個以中國文明的發生和形成爲對象的新學科。”這樣的想法,我是非常贊成的,只是感到叫“中國古代文明研究”或許更貼切些。

編進這本《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十講》的,有的是論文,有的是講演,時間、篇幅和體例都不盡一致,還難免若干重複的地方。有些內容,我做了必要的補充修改。儘管費了不少力氣,然而最後通讀,仍覺殊不滿意,只好懇求讀者鑑諒和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