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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酒下酒趙尼媼迷花 機中機賈秀才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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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卷六 酒下酒趙尼媼迷花 機中機賈秀才報怨

色中餓鬼是僧家,尼扮繇來不較差。

況是能通閨閣內,但教着手便勾叉。

話說三姑六婆,最是人家不可與他往來出入。蓋是此輩功夫又閒,心計又巧,亦且走過幹家萬戶,見識又多,路數又熟,不要說那些不正氣的婦女,十個着了九個兒,就是一些針縫也沒有的,他會千方百計弄出機關,智賽良、平,辨同何、賈,無事誘出有事來。所以宦戶人家有正經的,往往大張告示,不許出入。其間一種最狠的,又是尼姑。他藉着佛天爲由,庵院爲囤,可以引得內眷來燒香,可以引得子弟來遊耍。見男人問訊稱呼,禮數毫不異僧家,接對無妨。到內室唸佛看經,體格終須是婦女,交搭更便。從來馬泊六、撮合山,十樁事到有九樁是尼姑做成、尼庵私會的。

只說唐時有個婦人狄氏,家世顯宦,其夫也是個大官,稱爲夫人。夫人生得明豔絕世,名動京師。京師中公侯戚里人家婦女,爭寵相罵的,動不動便道:“你自逞標緻,好歹到不得狄夫人,乃敢欺凌我!”美名一時無比,卻又資性貞淑,言笑不苟,極是一個有正經的婦人。於時西池春遊,都城士女歡集,王侯大家,油車簾幕,絡繹不絕。狄夫人免不得也隨俗出遊。有個少年風流在京侯選官的,叫做滕生。同在池上,看見了這個絕色模樣,驚得三魂飄蕩,七魄飛揚,隨來隨去,目不轉睛。狄氏也擡起眼來,看見膝生風流行動,他一邊無心的,卻不以爲意。爭奈膝生看得癡了,恨不得尋口冷水,連衣服都吞他的肚裏去。問着旁邊人,知是有名美貌的狄夫人。車馬散了,膝生怏怏歸來,整整想了一夜。自是行忘止,食忘饗,卻象掉下了一件甚麼東西,無時無刻不在心上。熬煎不過,因到他家前後左右,訪問消息,曉得平日端潔,無路可通。滕生想道:“他平日豈無往來親厚的女眷?若問得着時,或者尋出機會來。”仔細探訪,只見一日他門裏走出一個尼姑來。滕生尾着去,問路上人,乃是靜樂院主慧澄,慣一在狄夫人家出入的。滕生便道:“好了,好了。”連忙跑到下處,將銀十兩封好了,急急趕到靜樂院來。問道:“院主在否?”慧澄出來,見是一個少年官人,請進奉茶。稽首畢,便問道:“尊姓大名?何勞貴步?”滕生通罷姓名,道:“別無他事,久慕寶房清德,少備香火之資,特來隨喜。”袖中取出銀兩遞過來。慧澄是個老世事的,一眼瞅去,覺得沉重,料道有事相央,口裏推託“不當!”手中已自接了。謝道:“承蒙厚賜,必有所言。”滕生只推沒有別話,表意而已,別了回寓。慧澄想道:“卻不奇怪!這等一個美少年,想我老尼什麼?送此厚禮,又無別話。”一時也委決不下。

只見滕生每日必來院中走走,越見越加殷勤,往來漸熟了。慧澄一口便問道:“官人含糊不決,必有什麼事故,但有見託,無不盡力。”滕生道:“說也不當,料是做不得的。但只是性命所關,或者希冀老師父萬分之一出力救我,事若不成,挾個害病而死罷了。”慧澄見說得尷尬,便道:“做得做不得,且說來!”滕生把西池上遇見狄氏,如何標緻,如何想慕,若得一了鳳緣,萬金不惜,說了一遍。慧澄笑道:“這事卻難,此人與我往來,雖是標緻異常,卻毫無半點暇疵,如何動得手?”滕生想一想,問道:“師父既與他往來,曉得他平日好些什麼?”慧澄道:“也不見他好甚東西。”滕生又道:“曾託師父做些甚麼否?”慧澄道:“數日前託我尋些上好珠子,說了兩三遍。只有此一端。”滕生大笑道:“好也!好也!天生緣分。我有個親戚是珠商,有的是好珠。我而今下在他家,隨你要多少是有的。”即出門僱馬,鄉飛也似去了。

一會,帶了兩袋大珠來到院中,把與慧澄看道:“珠值二萬貫,今看他標緻分上,讓他一半,萬貫就與他了。”慧澄道:“其夫出使北邊,他是個女人,在家那能湊得許多價錢?”滕生笑道:“便是四五千貫也罷,再不,千貫數百貫也罷。若肯圓成好事,一個錢沒有也罷了。”慧澄也笑道:“好癡話!既有此珠,我與你仗蘇、張之舌,六出奇計,好歹設法來院中走走。此時再看機會,弄得與你相見一面,你自放出手段來,成不成看你造化,不關我事。”滕生道:“全仗高手救命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