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經典小故事 > 傳奇故事 > 甘涼鬼判大綱

甘涼鬼判大綱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48W 次

甘涼鬼判(1)

甘涼鬼判

一、靈魃

深秋九月,細雨如絲的甘涼古道之上,一騎青驄快馬,踏煙絕塵,正飛馳而來。馬上乘一男子,面貌疏朗神俊,年紀有三十上下,一道血痕貫穿兩眉之間,正豎在額頭之上,眉心一皺,便紅得血亮,雖是滿面風塵,一對眸瞳卻是神光畢現,宛若鷹隼。腰間纏着數截鐵索,一襲黑布長衫此刻正迎着秋風冷雨,獵獵飛揚。

馬上這黑衫男子便是刑部神捕方鳴鹿,奉當朝仁宗皇帝詔令,前來涼州查案。

天色漸晚,秋雨如注,已是下得愈發的大,眼見得前方一座宅院立在風雨之中,門口正立着一個灰衣漢子。方鳴鹿不禁暗自慶幸,心中思量:“前方就是涼州地界了,且待避過這場大雨,過了今晚,再趕路不遲。”當下打定主意,翻身下馬,向着眼前的宅院走去。

在路旁枯樹之上拴好了馬匹,方鳴鹿便往那宅院邁步而去,愈走愈近,眼見那灰衣漢子呆呆地立在宅門之前,兩眼緊盯着宅院的朱門,動也不動。

方嗚鹿不禁莞爾一笑,走到雨檐之下,一抹臉上的雨水,擡手拍了拍那漢子肩膀,揚聲說道:“這位老兄……”話一出口,方鳴鹿心中一驚,暗道:“不對。”連忙撒手,不料方鳴鹿剛剛將手拿開,那漢子便“嘭”的一聲,直挺挺的栽在了地上,一柄鋼刀自下而上沒入胸膛,一張長方臉上已沒有半點兒血色,額頭之上,條條青筋迸起,眼球爆裂,怔怔地盯着方鳴鹿,倒地的一剎那,竟有兩行血淚從眼眶之中汩汩流出,淌了一地,扭曲着一張大嘴,彷彿心有不甘。

方鳴鹿見此情形,連忙俯下身來,將右手食指中指並在一處,探向這灰衣漢子的頸下,頓覺冷氣透骨,了無生機。方鳴鹿不由暗自嘀咕:“已是死了多日了,難怪剛纔拍他肩背,觸手僵硬,不似活人。”擡眼看了看四周,方鳴鹿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只得長嘆一聲,開始細細地打量起死者。

死者年紀有四十三四歲,中等身量,肩背很寬,手臂比常人略長,頭部皮膚,自額頭起延伸至兩耳,有一道淡白色印痕,膚色略差於面部。身着一襲灰布勁裝,踏一雙黑色薄底官靴,指節粗大,遍生老繭,甲縫中有暗紅色血塊透出,靴底光潔,並無泥垢。

方鳴鹿擡手握住刀柄,略一用力,將鋼刀拔了出來,而後將那死者長衫解開,查驗傷口。那刀刺得極深,乃是從死者小腹氣海穴刺入,穿過胸腔、脖頸,直插頭頂百會穴,出手乾淨利落,足見功力。

驗罷屍首,方鳴鹿自腰間解下酒囊,灌了一口老酒,開始仔細端詳起這柄鋼刀。三尺餘長,一尺餘寬,頗爲沉重,刀柄略長,適於劈砍。方鳴鹿屈指輕輕彈了一彈刀身,錚然有聲。

回身看了看死者,又端詳了一番手中鋼刀,方鳴鹿眉頭一皺,將鋼刀捧起,輕輕嗅了一嗅刀身,而後又俯下身來,攤開死者掌心,默視良久,這才長身而起,呼出一口濁氣,嘴角竟泛起了淺淺的笑意。他踏前兩步,接了雨水,將手上的血漬洗去,轉過身來,沿着宅門,走到院牆之下,足尖一點,凌空一翻,飄飄然已落在了院牆之內。

此時,天色已然入夜,又是陰雨連綿,不見半點兒月色,方鳴鹿自院牆下,快走了數步,踏上了青石板的石階。邁出不過三兩步遠近,繞過影壁,一隻腳剛要踏進堂屋,只覺身後一陣冷氣吹起,激得方鳴鹿一時間汗毛倒豎,心神一緊,回身便是一掌,眼角間瞟見一道白影一閃,這一掌竟擊在了空處。

那方鳴鹿位居刑部第一名捕,也是心智卓絕之人,只這電光石火之間,掌指一動,已將腰間鐵尺握在手裏,腳下步法靈動,宛若流星曳電,直奔後堂追去。徑直穿過數個迴廊,藉着雲間透出的慘淡月光,方鳴鹿漸漸瞧見前方一道身影正閃轉騰挪,若隱若現,當下大袖一拂捲起一地落葉,舒掌一抓,捻起一片,運足內力,彈指發出,正中那身影肩頭,只聽一聲慘叫淒厲絕倫,隱隱不似人聲。正在方鳴鹿心內暗暗吃驚之際,那身影忽地猝然加力,數個起落,鑽入一座殿閣之內,沒了行蹤。

方鳴鹿足下加力,一起一縱,也落在了這座殿閣之下。此時風雨交加,烏雲又遮住了月光,只瞧得出是座祠堂,牆體斑駁,殿門虛掩,屋檐上的碧瓦已脫落了大半,破敗不堪。方鳴鹿見此,深吸了一口氣,掂了一掂手中鐵尺,慢慢走上前去,將殿門緩緩推開。那門扇久經風雨侵蝕,甚是破舊,一推之下,“嘩嘩”掉下不少塵土,落了方鳴鹿半身的灰塵。

進了殿門,四下裏全是黑漆漆的一片,模模糊糊中可以看到前方四五步遠,立着一道屏風。方鳴鹿見狀,收住了腳步,將鐵尺銜在口中,從懷裏摸出一個油布紙包,拆將開來,取出一個小竹筒,拔開蓋子,擡手一晃,映出一道火光。藉着火摺子微弱的亮光,方鳴鹿隱隱看到那屏風上似乎畫着一個人像,張着兩手,歪着頭頸,若有所指。

待到方鳴鹿走近幾步,那人像似乎色澤突然變淡了許多,方鳴鹿頓感蹊蹺,連行數步,那人像竟越發暗淡,屏風上只餘一道淡淡的紅影。方鳴鹿舉起手中的火摺子四下裏照了一照,竟發現這屏風好生高大,一時間竟沒有找到繞過去的路口。再看那屏風上張着雙手的人影,在火光映射之下,面貌頭臉也漸漸清晰起來。

甘涼鬼判(2)

方鷗鹿眉頭一皺,一步跨出,來到了屏風跟前,正對着那歪頭張手的人影。爲了看個真切,方鳴鹿擡起手來,將那火摺子湊向那屏風,藉着火摺子的亮光,自己也將上身探出,愈湊愈近,愈湊愈近,那人影也愈發清晰。殿外的風雨愈發大了,瑟瑟的秋風夾雜透骨的寒意從虛掩的殿門徐徐吹入,將火摺子的亮光吹得明暗不定。方鳴鹿的鼻尖兒眼看要貼在屏風之上,這時,一股大風夾雜着雨水將方鳴鹿身後的殿門“吱呀”一聲吹了開來,吹得方鳴鹿手上的火摺子猛然同亮光大盛,火星四濺。只這一個剎那,方鳴鹿已將那人像看個真切。

哪裏是什麼屏風上的人像,分明是雪亮的蠶絲屏風後立着一個女人,趴在屏風上,一頭長髮,不盤不柬,此刻正被風雨吹起,宛若草絮。撿上更是毫無血色,柳眉之下已沒了眼珠,只剩下兩個血框。隔着一層蠶紗,那女子的鼻尖與方鳴鹿的鼻尖正碰在一處,那女人正咧着一張血盆大口,也說不清是笑是哭,一對血框,留着兩行血淚,就這樣直直地看着方鳴鹿的雙眼。

饒得方鳴鹿久經刑獄,此刻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足尖兒一點,抽身後退,與那屏風拉開三步遠近,慌亂之中,一掌劈出。那屏風不過是普通的蠶絲楠木,哪裏經得住方鳴鹿這一記開碑裂石的掌力,霎時間,摧枯拉朽,將那屏風劈開一段缺口,餘勁不止,直轟在一處石臺之上,碎屑橫飛。

眼見那女屍被掌風一帶,倒飛而出,方鳴鹿略略定了一定心神,踏過方纔劈開的缺口,一步邁到了屏風之後。藉着亮光,瞟了一眼那女屍,發現那女屍身上並無兵刃傷口,致命之處在頸下,血肉模糊,不似人力所致,倒像是被大型猛獸啃噬撕咬而成,眉骨眼角之處,尚有指甲劃痕,應是被猛獸的利爪將眼珠生生掏出。方嗚鹿心中明白,此時敵暗我明,根本無法俯身驗屍,唯有先退強敵,再作計效。

正當方鳴鹿一邊向祠堂裏面走去一邊暗自思量之時,一陣滴水之聲,自殿內隱隱傳來,“滴答,滴答”,在這空無一人的祠堂之內,不斷迴響,久久不絕。方鳴鹿心內一緊,握緊了手中的鐵尺,循着聲音,繞過一角迴廊,邁進了一間側室,這突然出現的流水滴答之聲便是從這間屋子裏傳出的。藉着微弱的光亮,方鳴鹿掃視一週,只見屋子裏擺滿了血紅的牌位,眼前一排木雕坐像,隱在一座座神龕紗幔之中,那神龕基座頗高,足有半人高下。

方鳴鹿不敢大意,一步一頓,調整內息,沿着那神龕,緩緩向前走去,一座祠堂之內除了寒風吹雨的響動與這雨水滴答的動靜,便唯有方嗚鹿的心跳之聲最是清晰。

眼看方鳴鹿路過一排排神龕坐像,那雨水滴答之聲竟驀然間消失不見,方鳴鹿不由得心頭一緊。猛然間,眼睛向身側一瞟,竟然瞧出些許端倪。原來身側神龕裏這尊坐像的衣角與其他的不同,方鳴鹿清晰記得其餘坐像均是雙手自然下放,置於膝頭,衣襬自然垂下。而眼下身側的這一尊坐像,雙手雖是放在膝頭,卻牢牢地攥着衣角下襬,藉着火摺子的微光,可以依稀看出,這坐像的衣角竟是溼漉漉的。方鳴鹿頓時明白,唯有從外面進來的人,纔會被大雨淋溼,方纔的雨水滴答之聲,應是這人假扮坐像,端坐於神龕之中,卻不料身上被雨水澆溼,周身雨水順着衣角滴落下來,將方鳴鹿引來至此。那人眼見行藏敗露,又不敢貿然出手,情急之下,將衣角攥在手裏,雖是止住了滴答之聲,卻被方鳴鹿瞧出了端倪。

想到這裏,方鳴鹿的嘴角緩緩泛出一絲笑意。吹了吹火摺子,只裝作不知,繼續向前走去,走了三四步遠近。猛然間,他大喝一聲,左手一甩,將那火摺子凌空拋出,直向那坐像面門射去,同時,方鳴鹿足尖一挑,身形沖天而起,鐵尺一蕩,直取那坐像胸口。

誰料,當那火摺子飛至那坐像面門之前,將那坐像面容映出時,竟驚得方鳴鹿手中鐵尺險些脫手!

只見那坐像身着服飾與周邊佛龕均是一般,唯有在火光映照下,照出半張貓臉來,一頭白髮迎風而動,一雙紫瞳之內竟沒有眸子,左半邊臉上,鬚毛虯結,鬚毛之下,隱隱有紫篆符文閃現,盤過頭頸,遍及全身,張着一張大嘴,滿是獠牙,正盯着方鳴鹿怪笑不止,猶若夜鶯啼血,甚是淒厲。

心頭雖是萬分驚恐,方鳴鹿卻也不愧是久經戰陣,當下將心一橫,掌指齊發,手中鐵尺脫手而出,直取那怪物咽喉,同時身形一蕩,凌空一掌將佛龕擊得粉碎,巧借這一掌反震之力,凌空直上,破開頭頂瓦片,立在了屋頂飛檐之上。

那怪物也是彪悍至極,左臂一揮,擋在咽喉之前。那鐵尺來勢極猛,只聽“篤”的一聲竟穿透那怪物左臂,去勢不減,扯着那怪物身軀,釘在那祠堂牆壁之上。那怪物吃痛,怪嘯不止,手腳並用,握住那鐵尺,較力一拔,將方鳴鹿的鐵尺拔出,丟在地上,同時身形一動,宛若壁虎爬蟲,沿着牆壁攀行,一閃而沒。

見此情景,方鳴鹿吃了一驚,連忙將腰間鐵索取下,握在手裏,心裏暗罵了一句流年不利。

擡眼一看,屋檐東北角處,那怪物正手足並用,攀爬而上,動作之快,不輸於猿猱,猶勝輕功高手。一呼一吸之間,那怪物已經張開雙臂,合身撲來,一雙利爪遍生白毛,與方鳴鹿鐵鏈相撞,隱隱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甘涼鬼判(3)

方鳴鹿與那怪物且鬥且行之際,心頭忽地憶起早年尚未出山之時,曾聽師父說過在滇南蟲谷,十萬大山之中多蠻荒古術,雖非正道,卻是奇詭絕倫。其中有一門養屍之術,能御使陰屍爲己用,練到極致之時,選用靈智卓絕的女子,以巫蠱之術強行封閉其心智,以巫法蟲蠱熬膚煉體,假以時日,所成之屍,不避水火,不懼刀兵,不畏生死,號之日“靈魃”。

想到這裏,方鳴鹿心中已有了打算,要破這靈魃,一則需要找出控屍人藏身之地,二則需要探明控屍人以何法操縱陰屍,然後尋其原理,依法破之。

然而,這古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時之間,若要找出控屍人藏身之所,也是殊爲不易,想到這裏,方鳴鹿靈機一動,暗自尋思:“與其大海撈針,倒不如引蛇出洞,敲山震虎!”

正當此時,那靈魃手腳並用,擋開鎖鏈,搭在方鳴鹿肩背之上,齜起滿口獠牙,張口便咬。方鳴鹿心頭大駭,揚手一掌,直劈那靈魃面門。誰料那靈魃不躲不避,被方鳴鹿一掌劈在面門之上,也只是微微一頓,卻來勢不減,依舊張口咬來。虧得方鳴鹿眼疾手快,將手中鐵鏈一抖,那鎖鏈猶如蛟龍出海一般,自方鳴鹿肩頭繞下,射向那靈魃口中,被那靈魃一口咬住。方鳴鹿藉機凌空而起,一腳踢在那靈魃胸口之上,反手一提,那鐵鏈另一端尚還被靈魃咬在口中,被方鳴鹿發力一拉,只聽一聲刺耳的金鐵摩擦之聲。再看那靈魃,口中獠牙與鐵鏈相磨,已有火星迸發,隱隱透出一股皮肉焦灼之氣,被那靈魃嗅到,反而更加激發兇戾之氣,紫瞳暴漲,又要撲上。

方鳴鹿此時身居半空,不等招式用老,鐵鏈一抖,便已纏在那靈魃脖頸之上,凌空而落,一腳踏在那靈魃頭頂之上。那靈魃吃痛,揚手便是一爪,向頭頂抓去。此時方鳴鹿早已借這一踏之力,翻身落地,那靈魃一爪並未傷到方鳴鹿,反而抓下自己頭頂一塊皮肉,痛得嗷嗷厲嘯。方鳴鹿眼見靈魃兇性大發,轉身拔腿就跑,手中倒扯着一端鐵索,鐵索那端正纏在那靈魃脖頸之上,方鳴鹿此時運起輕功,繞着祠堂,足不點地,便是一陣飛奔。

這方鳴鹿號稱刑部第一名捕,輕身功夫自是冠絕當代,登萍踏水,千里緝兇,憑的就是一手輕功絕學,號做“踏清風”。此時放開身形,全力施展,只見一道人影宛若淡煙,足不點地,在祠堂周圍上下奔行,猶如憑虛御風,流星曳電。那靈魃哪裏追得上這般速度,被鐵鏈拖着脖頸四處亂撞,或是假山湖石,或是殿角飛檐,或是窗櫺門扇,均極那靈魃的頭臉撞得粉碎,碎屑橫飛。那靈魃被這一頓亂拖亂撞,一張臉早已是血肉模糊,唯有身上那紫篆符文愈閃愈亮,兇性更是有增無減。

方鳴鹿略一思量,氣運丹田,腳下也不停步,依舊拖着那靈魃奔行不止,口中一聲長嘯驟然而起,氣勢雄渾無匹,猶如千軍萬馬奔騰於滄海怒潮之上,吼聲之中更夾雜有獅吼雷鳴、象吶龍吟之聲,周身雨水被方鳴鹿吼聲中的內力一激,四散飛揚,打得周遭林木葉落紛紛。

那靈魃猛然聽到方鳴鹿的吼聲,身上符文一暗,竟不再掙扎,動也不動,任憑方鳴鹿拖拽。眼見得這般情景,方鳴鹿心頭暗喜:“看來所料不差,那控屍人定然是以什麼只有靈魃才能聽到的聲音催動符文來指琿靈魃行動,此刻被我嘯聲壓制,靈魃聽不到指令,所以才一動不動。”想到這裏,方鳴鹿暗道了一句:“勝象險中求,拼了吧!”當下守住身形,足尖一點,繞到那靈魃耳旁,猛然將嘯聲止住。方鳴鹿嘯聲剛落,那靈魃周身符文頓時一亮,正在靈魃將動未動之時,方鳴鹿真氣已經蓄滿,只聽一聲驚雷突然從方鳴鹿口中炸響,宛若晴天霹靂,飽含真氣,落下的雨水被這真氣一衝,竟全部倒飛回去。

正當此時,身後一聲輕微的響動傳人方鳴鹿耳中,雖然只是一瞬,但對方鳴鹿來說,已經足夠了。眨眼間,方鳴鹿身形一動,連過兩道迴廊,來到一座偏廳牆外,縱身而起,擡手就是一掌,快若雷霆,將那牆壁轟開一個窟窿,去勢不減,探掌而入,足尖一點牆體,抽身而返,一個不足五尺高的小人,狀似猿猴,被方鳴鹿擒住後頸,抓了出來。方鳴鹿掌指連動,封了他穴道,鐵鏈一抖,將那小人捆在地上。眼下控屍人被制,靈魃便也失去了控制,直挺挺地立在庭前,符文漸暗,一動不動。

這一場惡鬥總算過去,方鳴鹿暗自鬆了一口氣,解下酒囊,將一壺老酒一飲而盡,便開始仔細打量眼前這奇裝怪發的毛臉侏儒。

看了許久,方鳴鹿不禁“撲哧”一聲笑了,也不顧那侏儒目光中的怨毒之色,盤膝坐下,拍着那侏儒肩背,開懷大笑。只見那侏儒身上裏裏外外不知圍了多少層毯子,讓人看不清手腳,臉上濃眉虯髯,與那靈魃倒是酷似無比,只是這侏儒的鬚髮似是被他精心修理過一般,左盤右束,極小的眼神裏透着兇光,厚厚的嘴脣向上翻卷,銜着一根狀似葦管之物,通體雪白,上有紫色符篆,非金非石非木。侏儒口耳七竅之內,鮮血橫流,乃是被方鳴鹿內力所傷,動了經脈肺腑,再配上這等相貌,甚是滑稽。一時間看得方鳴鹿忍俊不禁。

方鳴鹿瞧了瞧那侏儒嘴上銜着的葦管,擡手將它取下,放在自己嘴邊,吹了一吹,竟吹不出響。正暗自疑惑之間,只覺身後一股冷風襲來,回身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那靈魃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符文閃爍,垂手而立。方鳴鹿不敢再吹,數個呼吸過後,那靈魃符文漸暗,凶氣漸消。方鳴鹿立時明白,這控屍人就是以此物控制靈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