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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照耀馬山坡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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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是每個人一生中最寶貴的財富,而對於當過兵的人來說,沒有什麼能比在連隊的日子更令人難以忘懷。

陽光照耀馬山坡散文

1981年春節前夕,結束了三個月艱苦而又快樂的新兵訓練後,我被分配到福建沿海守備某團步兵一營炮連。按照常規,一般情況下,新兵到部隊分到各新兵連時就算是分配了,你的班長、排長可能就是你以後連隊的班長和排長了。但也有一些上級機關或單位根據工作需要,在新兵訓練結束之前,挑選部分文化程度稍高、有一定特長的新兵,充實到自己的部門,這種情況在普通新兵連裏並不多見。我入伍前是全縣當時同年兵中爲數不多的高中畢業生和共青團員,曾幻想能夠到團級以上機關單位,一展宏圖,既可減少艱苦和枯燥的軍事訓練,又可爭取更多的角色轉換。雖然分配時事不如願,但還是作爲文化程度相對較高的士兵被點將到了輕鬆於步兵的炮兵連隊,而且慶幸地直接分配到了炮兵連隊最爲核心的班排——指揮班。

“步兵緊,炮兵鬆,稀稀啦啦通訊兵”,部隊的諺語映射出當時各兵種的訓練任務輕重現象。而我的連隊是一個普通守備步兵團營屬的小型火炮連隊,仍然屬於步兵,有別於其他重型火炮連隊,訓練任務既有炮兵專業知識又有步兵戰術課程,介於步兵與炮兵兩者之間。全連編有連部、八二無後坐力炮排和120迫擊炮排以及指揮班和後勤保障班等單位,其人員和武器配備規模小於野戰步兵連隊,且輕便於炮兵,過去也稱“伴隨炮兵”。是由步兵營或步兵連等分隊直屬掌握的,使用迫擊炮、無後坐力炮等小型輕便火器作戰,直接支援團以下步兵分隊作戰的火炮專業連隊。而炮兵連隊的指揮班,卻是全連的核心,也是連隊首長的司令部,其職責是負責連隊前指觀察所的敵我情況偵察、計算指示目標和方位以及保障部隊有線通信等。作戰時負責觀察射擊效果,與所支援分隊保持密切聯繫,指示目標,呼喚火力,適時修正射擊偏差,必要時,接替營(連)指揮員指揮射擊。由此可見,指揮班和指揮班長在連隊作戰時的地位是多麼地重要。

我們炮連位於營部的東南方向,座東朝西,橫臥在丘陵山區大覺山下馬山半坡上。石砌的營房向東往北一字排開,班排在北,連部居中,炊事班和食堂向東南,炮位和崗哨則在正南方的陳山東南側三百米處。而指揮班的宿舍處在班排與連部的接合部,緊挨着三排,獨立一間,走出七八米,再跨上兩三級臺階就可直到連部。這種安排也許是指揮班爲連隊的核心或訓練和工作的需要,而不同於其他炮排的戰鬥班排。剛下連隊時,我迷霧不解,慶幸自己能不與十幾個人統睡在一個大間而困擾不已,影響學習和睡眠,是其他班排戰士享受不到的待遇。

我在指揮班的時間實際上不到一年。由於自已喜好文學,平常軍事訓練和政治學習間隙中,總會去撲捉我們連隊裏所發生的一些趣聞妙事,然後試着往軍區《前線報》上投稿,因不懂要領,又沒有老師指點,發出去的稿件大部分石沉大海。儘管如此,但我仍不氣餒,寫了就投,投了又寫。不久被營部書記推薦到了團部政治處,幾經考察和了解,新聞幹事周時華決定調我到團部政治處報道組,專門從事新聞報道工作。雖然人已到了機關工作,但有一段時間以來心裏總是非常地惦念着連隊。連隊與團部相距二十多裏,只要能抽出時間我都會騎着自行車到連隊去走一趟,與指揮班的那些戰友們敘敘舊,談談心。遺憾的是班長劉建平那天退伍回鄉,我卻因參加上級機關組織的業務培訓未能送行。時光荏苒,事過境過。離開指揮班到部隊師、團機關再到地方工作已三十多年了,至今我仍忘不了指揮班那段短暫的歲月,更忘懷不了指揮班裏的那間不足8平方米的小房間。

指揮班裏的那間小房間,是專門放置指揮班全體戰士的步槍、衝鋒槍、手榴彈等作戰武器和指揮班有關偵察計算、測量標杆、通信器材以及大家少量“家當”的人造革手提包的獨立房間,也稱“儲藏室”,與集體宿舍連通。房間裏有一個向北的鐵柵小門窗,太陽西斜時可見一縷陽光射入,暖洋洋的。靠牆而立的木質框架,共三層,兩米多高,一字型排開,擺放的武器和器材整齊有序,一塵不染。房間的中央留有兩平方米左右的空間,一張方形牀頭櫃像哨兵似地站立,緊緊盯住鋥亮的武器。房間雖小,卻是班長與戰士們談心或撰寫學習心得專屬之地,其他戰士未經批准是不得單獨享用。這種待遇,連隊的三個炮排排長有時都自愧不如,望塵莫及。

當年,我們指揮班總共六人,班長、副班長各一名,其餘四名戰士中兩名爲偵察兵,兩名則是通訊兵,來自不同年份和不同省份,雖說是有所分工,但平時訓練時偵察計算和通信保障兩項專業卻交叉進行,目的是鍛練大家全能多面手,這是班長劉建平總結了上幾屆老班長訓練體會後的另一種訓練法。我和彭福霖是同時下連進入到指揮班,他爲偵察兵我是通訊兵,個頭相等,我稍顯單薄。班長劉建平是78年入伍超期服役的老兵,原打算第四年退伍復員,卻因新任的連長想培養幾個技術標兵,推薦到上級機關作改革示範,爲此,又多留了一年。他中等個頭,偏瘦小,話語不多,偶爾露出一絲微笑也是從牙縫裏硬擠的,給人的感覺“城府很深”,但爲人誠懇,不分親疏,老鄉不老鄉一視同仁。副班長趙進忠,晚班長一年入伍,河南人,記憶中說話總是嘮叨沒完,心裏有“貨水”有時又表述不清。老兵薛福成早我一年入伍,福建龍海人,嗓門高,塊頭大,處處都有一股想搶頭功的勁兒,因訓練鑽研不夠卻難於服衆。老兵黃瑞典,福建龍海人,1980年入伍,高挑個頭,皮膚黝黑,內向性格,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願意幫助他人。“磚連磚成牆,瓦連瓦成房”,在周而復始而又單調枯燥無味的訓練中,大家生活得像親兄弟一般的快樂。

速寫0至9阿拉伯字,是指揮班戰士計算目標方位的基本功課。在小房間裏,劉建平班長經常通過比賽來提高大家演算的能力。一句“開始!”大家便爭先恐後,埋頭速寫,不一會兒,潔白的草稿紙上頓時寫滿了黑乎乎一片的阿拉伯字,這時小房間裏總是洋溢着一股股不甘落後的氣勢。

“小傅、小彭,你倆到小房間來複習一下今天演算的密位公式。”班長劉建平又一次叫喚着,這已是我們下連一個月內,他第九次利用休息時間給我和彭福霖開“小竈”了。

“間隔下面劃一橫,距離角度橫下乘,用手蓋住所求數,密位公式自然成。”劉建平班長認真地解讀偵察專業中的密位公式和計算口決。他說,“密位是炮兵常用單位,其定義是把圓周分成6000等分,每一等分的弧長所對應的圓心角就是一密位。那麼炮兵射擊時所報的方向向左或向右0——30就是指密位。”經他這般通俗易懂地解說,我們頓時迷開霧散心裏非常愉悅。

“偵察兵是炮兵的眼睛,電話兵是炮兵的耳朵,兩者缺一不可。根據炮兵業務訓練的要求,指揮班分爲偵察組和通訊組,並配有方向盤、炮對鏡、望遠鏡、標杆和手搖單挎電話機等測量方位和距離以及保障戰地與指揮所之間通信的器材設備。同時,通過在地形圖上量出縱橫座標,確定準確位置,熟悉和掌握目測距離等方法,來補充因自然因素造成在地圖上無法標識的物體,對炮兵偵察人員至關重要,也是炮兵指揮人員必須所掌握的課目之一。”老班長劉建平不厭其煩地再次講解着。

在基層連隊,最不痛快的是站下半夜崗哨,最興奮的卻是每月難得一次的露天電影。而在炮兵連隊,指揮班的“夜間找點”科目最爲怵人。爲了練就過硬的本領,常常會在夜間組織大家進行野外找點訓練。每次出發時,班長就在小房間裏做個簡短的佈署,然後要求每個人只帶一張地圖,一個指北針,一把衝鋒槍,水壺和乾糧,嚴禁使用手電、打火機等照明設備,兩人一組,有的點位只允許一人前行。漆黑的夜晚,海風微吹,儘管深秋已過,但此時走在亂石如堆的山坡路上,額頭上仍有汗水緩緩地滲出。深一腳淺一腳,一個踉蹌閃到或差點摔倒也是常有的事。特別是有時爲了最快地到達目的地,就會穿過叢林徑走直線,而樹林裏面的.墳場並不容易發現,只有已經走到了墳場中央纔有了察覺,這時一低頭腳下便可能就是墳頭,就像是戰場上的戰士踩上了敵人埋下的地雷,動彈不得,膽子再大的人,心裏也會抖擻兩下。即便是已經找到了正確的路向,過去了,離開了,後背始終還是涼嗖嗖的。

“收放線”是指揮班全體人員的必修訓練科目,側重於通訊兵,屬重體力活兒。那時我和彭福霖個頭不大,臂力又小,一卷十幾斤重的木質線拐平常扛在肩上還顯份量,何況訓練時只能用左手擡起,右手則將電話線往左手線拐上不斷地繞起。五十米的距離來回不停地跳躍與轉動,不僅汗流夾背,氣喘吁吁,而且左手麻木痠痛,右手虎口已現紅腫並伴有血絲。這種情景在最初的一個月的訓練中是最常見的,也不足新奇。唯有的辦法只好將紅腫的虎口用膠布包好,在老兵的示範下掌握好要領,咬緊牙關繼續操練,直到熟能生巧。

歲月似流水,軍營如磨盤。在指揮班這些曰子裏,我們每天都在晨曦中迎來了嘹亮的出操號聲,卻在號聲中又開始了每一天的緊張的生活、學習與訓練。雖然有時也覺得機械、乏味,甚至有點寂寞和無趣,但每一滴汗水都代表着一份驕傲,每一道傷疤都是男子漢的勳章。而當年指揮班裏的那間小房間所發生的那些事,與其同甘共苦的那些人,總會在日後的生活裏或在不經意的瞬間拔動着我的心絃,那些早已定格在心靈深處,永不磨滅的趣事、窘事、樂事……就像是一盞盞的明燈,時刻照亮着我離開指揮班那些歲月後的人生旅程,讓我能夠永續地記住並珍藏那段如詩如歌的軍旅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