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茶葉散文隨筆

伯母叫我跟她一道去大嶴嶺摘茶葉。大嶴嶺在李頻《巍伏山》詩裏的“西嶺”一帶，與我村遙遙相對，是高山後的一座高山，屬千島湖畔的淳安縣境內。

那年我12歲，是頭一回出遠門，頭一回外出掙錢。母親爲此特意花了一筆血本。去食品公司買來一斤多肉，給我做了一竹筒乾菜肉。香噴噴的乾菜肉，誘惑着身旁兩個不滿10歲的妹妹，吵着也要跟我去摘茶葉、去掙錢。

伯母是個小腳女人，已有60多歲。伯母拄着一根柺杖，我擔着叮叮噹噹的鋪蓋，在母親的牽掛和戀戀不捨的目光裏，我們迎着晨曦晨風一前一後地上路了。我們有些像去西天取經的唐僧他們。

繞過許多山彎和山村，我們走完了一條長長的山壠，直到中午，才走到那個名叫大嶴嶺的山下。在山腳，我擡眼仰望橫旦在眼前，那茫茫蒼蒼，望也望不到頂的大嶴嶺時，我的小腿肚子不由地哆嗦了起來。我們已十分吃力了。小憩後,我倆仍然頑強地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着。我們沿着一條“之”字型向上的山道，盤旋蹣跚而上。我們一步一喘，百步一歇，於下午五點多，終於汗流浹背地爬上了大嶴嶺，稍後又翻至大嶴嶺村。

大嶴嶺是個大隊，坐落在一個大山嶴裏，有200多人口，一千多畝茶葉。每年每當採茶季節到來，彙集這裏來摘茶葉的姑娘們，如同一羣羣小鳥和蜂蝶，給高山上這個寂寞的.小山村帶來許多生機和亮麗，也給小山村人帶來一種擁有山色春光的自豪。

我們找到了大隊支書。誰知，嘴上叼着香菸的支書，像盤查特務和姦細似地查問了我們。什麼公社、大隊證明啦！什麼成份啦！（凡地主、富農的成份是不要的）我說我們只是來摘茶葉的。他說摘茶葉也要講階級鬥爭。我說你們的山這麼高。他說山越高，越要講階級鬥爭，越要提高警惕。

我父親是中農；伯父是富農，而且當過保長。但我和伯母這些天是相依爲命的，要留都留，要走都走。因此面對支書的盤問，我和伯母當時都紅着臉撒謊搖頭說不曉得。“沒有證明又不知道成份，我們是絕對不能收的”。不收就不收，做人決不低三下四。心想，這回我倆就權當上山來拜一回菩薩。

我和伯母在大嶴嶺的大會堂裏蜷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我倆便一瘸一拐地下山，一拐一瘸地打道回府了。

突然回到家裏，兩個妹妹便欣喜地來查看我的竹筒，她們用失望和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我說吃光了，乾菜肉讓哥哥統統吃光了。

其實那筒乾菜肉我點滴末嘗。去前，途徑大嶴嶺時，掛在扁擔上的竹筒斷了麻繩，竹筒咕咚、咕咚地一直滾下山去了。第二天在山腳我撿回了空竹筒。爲了不讓善良勤儉的母親痛惜，我只好既現成又合理地又撒了一個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