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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啜香茗碎碎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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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日飲茶,喜歡極濃極濃的那種,喜歡脣齒間飄香而過,直衝入喉間的那一份清苦。從不放糖,沒來由白白破壞那一份韻味。再濃,映入眼簾的也是一份碧瑩瑩的清綠。倒是不曾理會那一枚枚抱成團的小小身子是怎樣柔臂曼舞,舒展開來的,想來那一場妙曼際會該是最華麗的舞蹈,而茶之炫目與己無關。

淺啜香茗碎碎想散文

有時候,嫌那華麗轉身有幾分謝幕後的寂寥,喜歡加入一朵小小白菊,宛若一株白蓮盛開在水中央。總有一縷莫名的感動,感嘆那造物者之神奇。剛剛,那尚且軟塌塌,蓬頭垢面擁擠在小小塑料袋中的白菊,猶如柴門粗婦一般,怎麼眨眼間清凌凌好一似小家碧玉惹人憐。那一瓣瓣纖細晶瑩,該是怎樣的鬼斧神工。瞬間的恍惚裏,頭腦中浮動着那遙遠的詩句: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又想起自己最喜歡的詩句,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所有的清純婀娜,也不過如此吧。

每每見我細掂白菊置於清茶中,小女兒總要有幾分抱怨,說白白淹沒了那幾分淺香。依她之言,須是三五朵白菊配以兩三枚放糖與瓷杯中,淺甜漾微香。小丫頭懂得什麼!從來飲茶無定法,飲茶飲得是心境,甘甜與清香倒在其次。而且那白菊,須在清茶碧波中微漾,方如臨波仙子一般呢。你且凝神細觀,再將那雙目微微閉起試試,怎樣呢?

說起飲茶的嗜好,該是從少年時候養成的吧。那年,父親棄教從商,家境好轉,父親常常自南方帶回很多茶葉。總有墨香伴新茶,那該是我少女時代最溫馨的記憶了,記憶深處,一直有這樣一個畫面定格:穿一件喬其紗白色上衣,一條格子長裙,在午後陰涼裏,慵懶的縮緊自己在那寬大的竹躺椅裏,一杯清茶漸漸涼了,猶自呆呆的讀着舒婷的那一年七月:我祈求過的風/從不吹在你的帆上嗎……那是讀了幾遍的【詩選刊】。不知道爲什麼,一直無法忘懷那有一些些涼的午後,只有一杯很濃很濃的茶陪着我。好像從那時起,喜歡濃濃的苦茶。

也就是在那一年,放棄了可以再去讀書的機會。冬天,嫁爲人婦。開始了完全陌生的生活。婆家人節儉到了幾乎是慳吝,別說上好茶葉,連茶葉末都沒有的。不懂女紅已經讓人家萬分失望了,貧寒的農家日子哪裏容得你日日品香茗,讀詩書。自己先自有了幾分怯意,本就懦弱,初爲人婦,怎能樣樣與人格格不入。

可已經養成的.生活習慣要完全改正過來卻是千難萬難,不能再買書了,好在從孃家帶來的舊書很多,重溫舊書,自是別有一番溫暖。沒有茶葉無妨,可以回孃家去取。父親在他的寫字檯內扇裏,永遠藏着大包的茶葉。這就是孃家與婆家的區別吧!初爲人婦,小心翼翼;回到孃家,如魚得水,你可以隨心索取。不止茶葉,只要是我自己喜歡的,都被我不動聲色的搬回自己的新家。包括我本來不該拿的姥爺祖上傳下來的那對兒古色古香的花瓶,難怪人們愛說娶了閨女添了賊!

可是,好景不長。父親經商失利,再次驗證了那句文人不適合經商的古訓。曾經溫馨紅火的家再次家徒四壁,負債累累。而我自己的日子也進入了生命的最低谷,失去了孃家的庇護,生存都成了艱難,夫病女弱兒哺乳,哪裏還敢奢談什麼詩情畫意新茶香。說什麼積習難改,爲生存,一任詩書蒙塵,清茶不再。

人都說,苦命人天照看。又說是,天道酬勤。早早的給兒子斷了奶,打疊起所有的柔情,懷抱幼子,開始了日復一日的超負荷勞作。幾年下來,日子居然有了盈餘。而生活中總會有着你意想不到的轉機,大約是女兒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吧,同村女孩的突然來訪,如同在一潭死水的心湖擲下一枚石子。舊夢復醒,清茶微薰詩書醉的日子又躍躍欲試了。囊中不再羞澀,我已經有能力給自己一份別樣溫馨了,爲什麼還不肯善待自己呢?人是應該以自己微薄的能力給自己一份淺淺的溫暖的,不是嗎?

從此後,書香重盈室,茶香復慰懷。

家中開始經商,客戶中有一位自己老家種有茶樹,每次夫君過去,總會帶很多回來,夫自己不飲茶,且又幾分好客,每每有朋友閒坐,香茗招待不說,還要幾分炫耀般將新茶送人,倒是弄得自己斷了炊。譴夫出去購買,先自有了幾分不悅,不喝又能怎麼的,你怎麼就和別人不一樣。娶妻與人有異,夫不悅多多。一時着惱,不免些許齷齪。怪道人說,趣味無爭辯。唉,溝通,總要在同一層次上。心下倒有幾分同情起他來,夫有時也會懊悔,自去買二三兩新茶回來,彼此釋嫌。

這兩年,同行之間交往漸多,新朋舊友又添幾許熱鬧。那日在朋友家中閒坐,知我好茶,臨行特以新茶相贈。她家常有親朋惠贈香茗,偏偏舉家皆不好此。憑空被我賺了這許多便宜去。猶自千般叮嚀,但凡日後有朋友贈茶,千萬不可再說不要,禮輕情意重,不要未免傷了朋友的面子,自己不喝不要緊,古時候,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那麼香茗贈良朋,恰恰好!如此兩全其美的事,何樂而不爲呢!朋友夫婦撫掌大笑,夫也笑我得了便宜還賣乖。就這樣,心安理得的將朋友家的新茶源源不斷的運回自己家中來。

正月裏,幾位好友結伴去另一位朋友家中,說起我飲茶一事,朋友說她家還有從雲南帶回的普洱,問要不要?對茶,竟是幾分貪婪了,焉有不要之理!從沒喝過普洱,聽得人言,菊花與普洱是最佳絕配,普洱凝重,菊花內斂。偏偏家中菊花沒了,不由暗自沉吟:佳茗良朋頻相贈,未見雛菊偕友來。摯友大怒,貪心不足蛇吞象。慌忙陪笑,了結一段公案。

沒有買回菊花,望着杯中深鬱的暗紅,想象着那白菊偎入普洱懷中,是否還能看得到那一份飄逸。只是,依舊沒有菊花。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