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和他的狗狗散文

天空佈滿了瓦片似的雲朵。俗話說：瓦瓦雲，熱死人。幾日來的高溫，總是萬里無雲。略灰白的天，燜熱難耐。燕子在高處的天空旋舞，輕盈盈地滑過天際。

大地一片豐裕，或碧綠或豔紅或紫薇或金黃或潔白，一切碧波盪漾。太陽熾熱地普照，它們葳葳蕤蕤。盛夏似火。

老王看着那一地可愛的毛絨絨的小狗，憂愁一點點地漫過心頭。

老王在一個單位門房，充其量只是一個看門人。有幾隻流浪狗總是在他門前轉悠。個個餓得皮包骨，毛奓着，瘦骨凸起。隨起憐憫，便給他們點剩飯。久而久之，有兩隻狗就不走了。它們認定這是它們的家，老王就是它們的主人。

老王覺得很愜意，有狗作伴。下班後人們都回家了，新區冷清。自從有了這兩隻狗，他就不寂寞了。他微薄的收入，只夠養活自己。他每頓少吃一點，留點飯給狗狗。小狗也似乎明白，夜晚就守在門口，儘自己的職責，好讓主人安心歇息。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狗狗每天也會隨同它們還在流浪的狗狗一起，出去狂放一陣。但它們總會在玩夠了之後回來。

它們真是兩隻幸福的小狗。比起流浪狗，它們有家，有人關心照顧。比起那些富貴的全然的寵物狗，它們有更多的自由。狗狗是愛大自然的，愛在廣闊的空間奔跑，愛嗅青草和花的味道。有些主人天天都會溜狗，而有些就不一樣了，高興時才帶着狗狗出去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風光。

有一隻流浪狗，天天清晨會等在一個路口。有一個女人，每天都會帶一根火腿腸給它。它習慣了這樣的等待，見到她它歡喜萬分，搖着尾巴，前蹄抱在一起作輯。

越來越多的流浪狗在城市的街頭，一些是生了病的。

當然，也許它們是流浪狗的後代，更有一些是被主人拋棄的。

老王收留的一隻狗一下子生下六隻小狗。這讓老王又喜又憂。老王細心地照料着。很快單位的人都知道了，三三兩兩的來看他的小狗狗。

老王希望他的狗生下的這一窩可愛的小生命，都能有一個好的歸宿。這些毛絨絨的小傢伙着實可愛。老王笑眯眯地看着。自言自語，小傢伙們，我可得把你們送走。一定送到一個好人家，一個真正喜歡你們的人家。

天天都會有人來看他的這些小寶貝。有人還帶來牛奶，送來他家孩子用過的奶瓶。他們撫摸着這些小狗，玩耍一陣，又都走了。

老王矛盾着，希望他們喜歡它們，怕他們要走小狗，卻又渴望。每隻小狗總得有個家。一定要是一個幸福的家。給誰不給誰呢？誰才能一直一直不丟棄狗狗，不虐待狗狗。

來了一個人，和他的小狗狗玩耍。老王猶豫再猶豫，還是小心地說：你喜歡那隻就拿走吧。老王覺得他喜歡狗，一定不會讓狗狗受罪。心想，我只白送，只要你能真心喜歡它就好。那人擡起頭，看看懇切而嚴肅的老王，緩緩地說：我不要，老婆對狗毛過敏。

老王愈加發愁。一羣嗷嗷待哺的小狗一天天長大，愈來愈可愛喜人。他越來越不捨，可是，一下子要養育八隻狗，他無論如何承擔不了。可他又不想隨隨便便就把它送人。

老公回家說，那些狗真可愛，老王讓他領一隻。他跟我說時，我堅決地說：別領，傷不起。沒有將它養到老都不嫌棄的決心，你趁早別養。我們養過四隻狗狗，都因爲各種原因送人。之後一直惦念狗狗好着沒有。多少次想去看一看，我愣是不敢去看，怕看到讓我痛心的結果。有一隻本是讓他代養一段時間，誰知他卻給弄丟了。最後一隻叫點點，送給一個熟人，以爲他是真心喜歡，想以後還可以經常見到。誰知他只養了一天，也不與我們商量就把狗狗送到了很遠的地方。是的，這就是狗狗的命運。真心喜歡的人不會隨便將它拋棄。看似喜歡卻只是一時想玩玩的人，終是要拋棄它。更有人只是一時喜歡，會拿狗當玩具一樣，漠視它是有生命有感情的，隨便打罵、虐待、慘殺、拋棄。

老王像嫁姑娘一樣慎重，要給狗狗選擇一個好人家。當他們一個個地玩玩看看後都走了，老王無比失落。

一天，來了五六個人，圍着他的狗狗看，指指點點，他說這個好，你說那個好。每人拎起一隻在手裏。老王一臉的高興，卻也滿心的擔憂。

“這種土狗不值錢，養着玩玩還行，長大了就沒意思了。”

“啊呀，孩子假期，非要，就領一隻回去，玩到開校了，就不養了，影響孩子學習。”

“鄰家有個癱瘓的孩子，怪可憐的，我想給他帶一隻。孩子有隻狗狗陪着也會快樂起來。”

“我很喜歡這隻花的，只是我家已經養了一隻，不能再養了。”那個天天給狗狗送牛奶的女人說。

“領一隻養着，等長大點了，到三九天殺了吃狗肉。自己養的吃着放心。”

人們一下子沉默了。老王的臉都氣綠了，瞪大着眼睛，氣乎乎地從那人手裏搶過小狗。之後要他們都放下小狗。他望着那個給鄰居家孩子要狗狗的人說：“你拿一隻吧，讓他好好養着，有這隻小狗，他會很快樂的。”

那個送牛奶的女人瞪了一眼想吃狗肉的人說：“你真殘忍，那麼可愛的生命，你也下得了手。養了就知道了，狗很通人性，能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快樂。它的陪伴不亞於人的相伴。”

送走了一隻，算是滿意。老王還是隱隱擔憂，怕那個癱瘓的孩子不喜歡狗。算了，狗狗也有狗狗的使命或命運。只要它陪伴那個孤寂不幸的孩子，讓他高興快樂就值了。

中午，老王正在午睡。聽到門外一聲慘叫。他趕忙跑出去。看到眼前的一幕，他驚呆了。兩隻小狗慘死在車輪下。母狗嗅着吼着嘶鳴着。其它狗狗似乎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司機下車後若無其事地轉到車輪跟前看了一眼。轉向老王時看到老王痛苦扭曲且憤怒的臉。他微微一笑，搭訕到：“我沒看到，就想把車停到樹蔭下。不就是兩隻狗嗎，死就死了吧。這到處都是野狗，也太多了。反正你也養不過來，正好幫你解決了。”

老王強迫自己忍住。他要不是這個單位的領導，要是其他人，他真想揍他一頓。他捏緊拳頭，咬着嘴脣，一動沒動。他真怕自己衝過去，煽他耳光。

老王找來一個紙箱，將壓扁的狗狗小心地放進箱子。母狗爬在一邊，流着眼淚。他提着箱子走出院子，在遠處點的一塊地裏挖了一個深一點的坑將狗狗埋了。

兩天過去了，母狗不吃不喝。護着剩下的三隻小狗。

老王坐在門前，看着狗媽媽和它僅存的三個孩子。開始嘮叨，狗狗啊！你們哪裏知道會有這樣的兇殘。就是一個孩子不小心也會被車輾軋。這世上總有不幸，躲避不了的。他的車怕曬太陽，你們怎麼就跑到樹蔭下去了呢？還是我沒操心，要是睡覺前把你們關在家裏，也就不會有這事了。母狗聽着，小狗卻還在嬉鬧。老王摸摸小狗，繼續悠悠地說：我得趕快給你們找個好人家。

那幾個看過狗狗的人又來了。他們聽說了兩隻狗狗的慘死。

送牛奶的女人，尋找着，一看沒有了她喜歡的花狗。憤憤地罵到：“真沒人性，咋說也是生命，咋就這般歹毒。”

“小心點，別讓他聽到。”

“怕什麼？他做都敢做，我有啥不敢說的。今天軋的.是狗，要是明天軋的是人呢？開車就了不起啊！不就是一輛破奧迪嗎。”

有人也是義憤填膺。怒到：“讓他賠，不能就這麼算了。”

“對，必須讓他賠，要他知道撞狗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讓他賠五百元咋樣？”

“哼，五百元。我估計他連一百元都不會給。那個吝嗇鬼。”

老王緩緩地說：“你們的好意我領了，再別說了，讓他聽見了不好，以爲我向他要錢。狗已經死了，要錢有啥用。”

“哎，老王，話可不能這麼說，做錯事必須要接受懲罰的，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我求求你們別再說了，要這樣下去，我就得走人了，別說這狗狗沒人照顧，連我也沒着落了。”

衆人一下子醒悟。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說話了。

老王一字一頓地說：“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賣掉這些狗狗，只是想送給一個喜歡狗狗的人，別拋棄它們，傷害它們就行。”

送牛奶的女人抱起一隻小狗，撫摸着，猶豫片刻後說：“這一隻我帶走了”。她掏出一百元錢，遞給老王。老王推託，堅決不要。她有點慍怒地說：“不是給你的，是讓你買點狗糧，別讓它們餓着。”

那個想給孩子要一隻的男人也抱起一隻。看着老王說：“老哥你放心，我一定讓孩子好好養它，絕不拋棄它。”

人們走了。老王定定地坐在那裏，看着小狗和他收留的兩隻流浪老狗。眼窩裏滾出幾滴混濁的淚水。激動。不捨。抑或傷懷。

老王出去買了點菜。平時兩隻狗一定會跟着他。現在母狗一心護着小狗，只有另一隻狗狗跟了他去。

回來，他發現小狗不見了。母狗蔫蔫地蹲在牆邊，向東面望着。

老王急了。心想：我這狗狗是送人的，明着來領就行，爲何要偷呢？啊！是不是叫什麼東西給叼走了。可門前沒有任何搏鬥的痕跡。

老王百思不得其解。他帶着兩隻狗四處去找。全然沒有一點線索。

老王嘆口氣，算了吧，就讓它去流浪或陪伴新主人吧。只能聽天由命了。

隔日有人告訴老王，他那隻小狗是被經常來和狗狗玩的那個小姑娘抱走了。老王一聽，趕忙去了學校。找到姑娘的班級。要姑娘交出狗狗，可姑娘死活不承認狗狗是她抱走的。老王無奈，只好找她的老師。老師勸老王彆着急。她在班上問一問。

姑娘害怕老師。一五一十地說出了原委。她和同學一起，趁老王不在，抱走了小狗。她很喜歡小狗，可她媽媽堅決不同意她養。她對老王說了。老王知道她媽媽不讓養，就堅決不給她了。

老王看看小女孩，說：“你要上學，就要好好學習，那有時間照顧它。別看這點小東西，事多着呢。你要餵它吃，收拾大小便，定期領它打預防針，還要給它洗澡，病了還要給它看病。還是給我吧，我養着，你想了就來和它玩一會兒，你媽也就放心了。”

姑娘撅着小嘴，小聲地說：“你會把它送人嗎？”

“哎，我是想把它送個好人家。你要喜歡，我就不送了，給你留着。”

小姑娘終於笑了。

放學後，小姑娘從家裏的地下室抱起小狗，向老王的門房走去。一羣野狗正與老王的兩隻狗湊在一起熱鬧。

一天夜裏，狗狂吠，老王趕忙起來，四處查看。風扯動着樹枝，凌亂地晃盪。他拿着手電在大院裏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就回屋睡了。

晨曦裏，老王正清掃院落。發現軋死狗狗的車停在院裏。他正納悶，他昨天下班怎麼沒開走車子。走近車子突然嚇得頭髮都豎直起來，車後座一側的玻璃碎了。天哪，這可咋辦？

他急忙打他的電話，卻關機。他只好打110。不多時來了兩個警察，查看一番，做了記錄，還讓他簽字。

老王木然地坐在門口。兩隻老狗臥在腳旁。小狗獨自玩耍，它去追一隻麻雀。麻雀飛上了樹。小狗跑來，跳在老王的腿上。老王低頭看看，又摸了摸它的頭，之後把它放在地上。

老王在想，狗狂叫時，他應該先去看車。他又哪裏知道有人會對車動手。再說了，狗叫時也許車子已經被人砸了。

人們上班了。女人拿着一袋牛奶走來，蹲下身將牛奶倒進狗食盆裏。小狗歡快地搖着尾巴，喝了起來。往常老王總是要說一聲謝謝。今天是怎麼了，像一尊雕像似的，不言不語。

“老王，咋的了？身體不舒服？”

“完了……完了，領導的車被人砸碎了玻璃。”

“啊！”

女人跑到車跟前一看，“啥人乾的，爲何要砸車？”

她轉身對老王：“你向他報告了嗎？”

“他電話關機，我向110報警了，人家來看過了。”

很快來了好多人，都圍着車看。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老王越過人羣看到了他，嚇得趕緊低下頭。

他看看車，打開車門，取出那塊用粉色袋子包着的磚頭。臉青一塊紫一塊，望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老王。憤憤地說：“這些窮鬼，也真是窮瘋了，也不想想這車裏能有啥好東西。”之後，他開着車子走了。

幾天後，門房裏新來了一個女人。

老王和他的狗不知去向。後來，那羣流浪狗也不見了。

那個送牛奶的女人先發現了這變化。世事無常，無論是人還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