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海上鋼琴師》散文

看到片尾，已是淚流滿面。

那個，叫做一九零零的男子，在海上，與鋼琴爲伴的男人，最終與音樂同在，葬身海洋。他無悔，因爲他摯愛，一輩子離不開的海洋的搖擺，從不會感到暈浪。

他是憂鬱的，他有一雙幽深的眼睛，孤兒的眼睛。出生的時候，被父母無情地拋棄在鋼琴上。也許他是貴族的後裔，也許不是，但他的養父，那個粗放樂觀的挖煤工人爲他起了帶有貴族姓氏的名字，丹尼勃曼?TD?艾檬?一九零零，因爲孩子是在一九零零年的第一天被發現的，用數字做名字，註定會是個特別的人。

被放置在鋼琴之上，冥冥中註定了與音樂的曠世之戀。八歲開始演奏鋼琴。船長對坐在音樂廳裏彈奏鋼琴的一九零零說，你不可以彈鋼琴。言下之意，你的養父是個挖煤工人，你沒有資格在這種上等人所在的場所撫摩象徵着高貴的鋼琴。但八歲的他不屑地迸出一句：讓規矩滾蛋吧！與生俱來的桀驁不馴與絕不向命運低頭的自信以及超常的才華，支持着他與一切偏見、歧視、鄙夷抗衡，血液裏流動着生命的張力，他要用雙手、用音樂顛覆所有輕視他的人的看法。

他天生就是彈琴的料，他有着靈活的手指，敏銳的樂感，豐富的想象力，如魚得水，最重要的，是始終在傾聽外界冷暖的心靈。他不停地彈奏，日夜彈奏，一有機會就會坐在鋼琴面前。天賦給了他創新的演繹方法，他跟隨自己的感覺去演奏，或者說，那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演奏，而是心靈感觸的種種感觸，他可以信手拈來，即興發揮又水到渠成，他的靈魂跟着雙手在鋼琴上行雲流水。他不停地藉助音樂表達着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被注入靈魂的音符必定能打動他人的內心，他成功了，在船上的旅客們圍繞着他，爲他的琴聲所陶醉，所感動，他們在短暫的旅程中享受了一次次的音樂盛宴，他真是一個音樂奇才，總是揮灑自如就能呈現天籟之音的樂壇奇葩。

聲名顯赫，自然有人前來挑釁。那個號稱爵士樂宗師的男人，一臉傲氣地登上一九零零所在的巨輪。他看着一九零零常坐的琴凳說，那個座位是屬於我的。前輩的公然的挑戰沒有嚇倒一九零零，他只當是在輪船上的一場聯手錶演而已。爵士樂宗師使出十八般武藝，要把一九零零比下去，全場屏息，一九零零獨奏着，如入無人之境，三個回合的精彩鬥琴已見勝負，所謂的爵士樂宗師狼籍敗北，爾後攜了行李訕訕離開。一九零零看着那宗師下船，說了句：爵士樂也可以滾蛋。簡潔有力的話語，優雅地回擊了對方的粗暴，以音樂對音樂的比賽，再次證明了一九零零的實力，他無懼任何人，因爲他的內心單純無比，可以戰勝那些用音樂的外衣掩蓋名利心的人。衆人鼓掌，掌聲送給勝出的人，送給初生牛犢不畏虎的後起之秀，他淡然，因爲音樂已是他生命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他所做的，只不過是成爲那個完整的自己。

就是這樣桀驁不遜的人，卻又出類拔萃，以致於唱片公司專程登上他在的輪船爲他的鋼琴演奏錄音。在錄音的過程中，他遇到了觸動他心絃的女孩。他彈着琴，卻分明瞥見窗外清純如水的女子，那麼地嫺靜、優雅。他深深地爲她所迷戀，無法自拔，他想把灌有自己鋼琴演奏的黑膠碟送給她，卻總是遺失時機，最後，黑膠碟成爲了碎片被扔到垃圾桶裏。可望而不可及的愛情，觸不到的戀人，更讓一九零零深感生命的蒼白無力。船始終在海上飄蕩，他始終以船爲家。他太熟悉船上的一切，雖然孤獨，但是，是他能掌控的一切。

還記得那經典的一段，一九零零與麥士初相識，一個鋼琴師與一個號手漸漸滋生的默契，在跌宕起伏的海浪中，在四處滑走的鋼琴邊上，在自由奔放無拘無束的旋律裏，他們，乘着琴聲的翅膀，終於肆意地揮灑人生。衆人環繞的'時候，他更是淋漓盡致地表現着自己獨特的才華。但是，曲終人散，當那些生命中的過客因達到目的地而離開，當琴聲嘎然而止，一九零零會陷入深深的孤獨。他也許是不知道孤獨的，因爲他從未離開過孤獨，又何嘗能體會到不孤獨是怎樣的呢？他無法戰勝自己的慣性，一次也沒有登上過陸地。哪怕是爲了追尋心愛的女人，但是，走到舷梯的一半，他遲疑了，他對未知的世界充滿了惶恐，他對了解他的朋友麥士說，鋼琴有八十八個鍵，有限的鍵盤可以彈奏無限的音樂，而陸地，街道縱橫交錯，無限廣闊的陸地怎麼可以掌控，人生又怎麼可能因此而美好呢？

所有人走到最後總是孤獨收場，總要獨自告別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不管那個人有多傳奇的過去、多輝煌的歷史，殊途同歸。時光總能改變很多東西。哪怕在戰爭時期，哪怕那艘輪船已被廢棄，他從未離開過船和鋼琴。當好友麥士費盡周折總算在船艙的一個小角落找到他時，他拒絕跟麥士一同離開，船在，人在，音樂在，船不在，人不在，音樂也跟着上天堂。如此決絕，但這就是他，一九零零，已經將痛徹的孤獨化爲優美樂曲的一九零零。在船上，在他摯愛的音樂裏，在他永遠觸不到的愛情裏，在他此生都無法離開的輪船上，他終於是去了，與陪伴着他長大的輪船一起消失、消逝。他的音樂也隨之而去，徒留下，他的好友麥士和這個喧囂的社會。

窗外的陽光依舊燦爛，人們依舊談笑風生，鋼琴聲依然迴盪在更新換代的輪船上，只是，再也沒有一九零零，那個精彩絕倫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