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心的散文

暑假，我抽空回老家接八歲的侄子來武漢小住，每天我都會變着花樣弄些可口的飯菜給他吃。那天餐桌上有清蒸武昌魚，有糖醋排骨，有回鍋牛肉，有涼拌生菜。看着一桌子誘人的美食，小侄拿起筷子，卻半天也沒有開始吃飯。“怎麼啦？快吃飯呀！”我笑着催促他。小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說：“姑姑，我能給爺爺奶奶打個電話嗎？”“纔來幾天就想爺爺奶奶啦？吃完飯再打電話，好嗎？”我笑着問。“已經十幾天了，爺爺奶奶肯定想我了。”呵呵，真不錯，小傢伙居然知道換位思考了，我把手機遞給了他。“爺爺、奶奶！你們吃飯了沒有？吃的什麼菜呀？我們現在開始吃飯了，姑姑做了很多好吃的，有魚、有肉、有青菜。你們就炒了一個青菜呀……”

聽着小侄和爸媽的對話，剎那間像有一根魚刺梗在了咽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的餐桌上哪一天不是翻着花樣的葷素搭配着？可我大快朵頤的時候，又何曾想到過鄉下餐桌那頭的落寞父母？他們風裏雨裏，田裏地裏，辛辛苦苦勞作着，餐桌上吃的又是什麼？鄉下唯一奢侈的就是土雞蛋，可是每當竹籃裏攢了十個二十個，爹媽便喜滋滋的，一股腦的，捎給了城裏的.哥哥，弟弟和我……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在不知不覺中，我連寸草心都沒有了啊！沒有機會常回家看看也就算了，平日竟然連想想的時候都忘記了，我竟不如一個八歲的孩子！愧疚，自責像一堆白蟻在啃噬着內心。許久，許久平復下來，我試探小侄說：“你回家的時候，姑姑給你一百元錢，你會買些什麼東西呢？”“啊！一百塊？那麼多啊？”侄兒眼睛發亮，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對！一百塊！”我很肯定地對他說。

侄子放下碗筷，掰着手指頭很認真地說：“我要買兩斤肉，還要買兩條魚。姑姑，你不知道爺爺有多愛吃魚！他有一次被魚刺卡住了，眼睛都腫了，可他還是愛吃魚！有魚的時候，爺爺就會多吃點飯。”聽到這話，我的鼻子一酸，差點沒掉淚。

侄子繼續興奮地說：“我還要買兩斤魚糕。爺爺老了,牙都掉了。魚糕好吃又沒刺，對吧?”“對！你還想買些什麼？”我也放下碗筷，很認真的問侄子。“一百塊錢還有嗎？”侄子有些膽怯，有些遲疑。“還有！”我很堅定地告訴他。“哇塞！我還要買些水果和餅乾！爺爺愛吃甜的，不愛吃酸的。”侄子興奮的叫了起來。“那麼奶奶呢？奶奶愛吃什麼？”我問。“爺爺愛吃的，奶奶就愛吃！”侄子回答得很乾脆。他，一臉的陶醉。

我的心卻剎那間被浸在五味瓶中。年僅八歲的小侄，在享用美食的時候，都能想起爺爺奶奶。而作爲爸爸媽媽唯一的女兒，我有多久沒給他們打個電話呢？有多久沒回家呢？有多久沒想到，買些他們愛吃的東西呢?每次匆匆回鄉，塞給他們三百五百就匆匆回城。理由並不是平日所說的有多麼忙，而更多的是對鄉下簡陋的生活不習慣了。

如今，兩歲多的兒子早會背三字經了。幾乎每日都會念叨：“香九齡，能溫席。孝於親，所當執。”這就是我爲人母所教的三字經嗎？我只是把它當成朗朗上口的童謠啦？孝之道到底是什麼！我真的是愧對先祖，愧對聖賢啊……

“姐姐，你說服爸爸把牛賣了！七十多歲了，還種那麼些地幹什麼？”常年在外打拼的弟弟幾次三番的嘮叨着，我知道他的嘮叨是沒有作用的，父親不可能賣掉他的老牛。

“爸爸，我弟說要偷偷賣掉您的牛。”某次回老家，我小心翼翼的試探老父親。“他敢！”父親板着面孔，瞪圓了眼睛。“農村人不養牛，不種地，吃什麼？喝什麼？都要兒女供啊？我又不是癱巴！”唉，隨着父親去吧！遵從老人的意願，何嘗不是一份孝心呢？“爸爸，我給您買了種子。有瓜果蔬菜，有玉米大豆。還有果苗，花草。”我說。“哎！這些好！這些好！”父親一樣一樣的端詳着，笑得合不攏嘴。“爸爸，我給您買了有機肥，從外地跑車順道帶回來的。”哥哥說。“哎！這個好！這個好！雞糞，菜籽餅都是上好的有機肥了！”“爸爸，我物色一款輕便的農耕機器替換您的老牛，好不啦？”弟弟試探着。“嗯，你得讓我看中了再說，別拿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來糊弄我。”

父親和老牛依然在田間地頭蹣跚着。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小節假日，我不再捨得遠遊了。遊，必回家。我會記得買肉，買魚，買沒有刺的魚糕，買甜的水果和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