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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與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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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子時,已然四下寂靜,燈光稀微,閒來無事在公司的園區漫步遊逛,路遇巡更護衛,便同行半路。行至3#車間南路,護衛一聲驚嚇,順着手電的光看去,有蛇一尾,一米有餘,花斑覆身,蜿蜒越路。或是子時子鼠猖獗,蛇亦隨之而動。待持燈光尾隨,蛇消匿於草叢雜物深處,便大笑作罷。言及,護衛言語中有畏懼,我卻心花怒放,仿若見到故人那般歡喜不已。

蛇與人散文

於此之前,我已經有將近十年的功夫沒有見過這位故人——長蟲了,長蟲指的便是蛇,《說文》中“蛇,它或從蟲”已有定義,故長蟲是屬古語。蛇在我們老家被稱作長蟲,起初這個兩個字和家鄉土話裏的許多詞一樣說着容易,真要寫到紙張上怕是會難倒我。因爲在口口相傳的過程中,這些詞總會不自覺的走音,走音走的時間長了,便徹底成了土話,讓人覺着語言的神奇。華北鮮有毒蛇,家蛇居多。印象裏,在農村旮旯裏蛇和老鼠一樣,都不在少數,我的體會尤其深刻。還未上小學的時候,我們一家住在老院的東屋,十幾平的屋子裏,佈置着兩張牀,後窗窄小,加之背陽,室內有些陰潮。一次,母親打掃房間的時候,掀開褥子席子,只見一條花斑長蟲盤在高粱杆編織的簙上,仿似臥龍安榻,母親自幼怕蛇,見此場景忙跑到天井裏大駭疾呼,最終爺爺端着鐵杴纔將其打發走,打發哪裏去了卻已記不得。一想到和長蟲同牀共眠了不知多少時日,母親常心有餘悸,大家也都驚異這蛇如何能藏匿於人的咫尺。後來又見了不少次,大多以蛇的逃遁告終,當真的殺戮也是有的。那是老林廟坑邊上,樹木光禿的時令,一條蛇被人揪着尾巴權當作放牧牛羊的鞭子轉着風車似的鞣來鞣去,而後被扔到一絲不掛的高高的枝椏上,刺眼極了。想及周處之除三害,“南山白額猛獸”、“長橋下蛟”皆不足慮,關鍵在於三害之一的周處朝聞夕改、悔過自新。矧人之害勝於蛟獸之害歟?誠然。

這些並不妨礙我對蛇的好感。這好感是有緣由的。同南方多地將蛇列爲食色相比,北方飽經封建古理的浸染,加之溫帶自然環境下蛇類較爲單一,性情較爲溫和,因此北方人對蛇的感情敬畏居多,可比之神靈。聽老人講蛇是有靈性的,尤其家蛇往往被當做宅院的守護,雖如此人們見到長蟲之後仍免不了聲色俱厲,卻也藏着好奇。蛇以食鼠爲主,可謂是益蟲,是農民伯伯糧倉的'保護神。我便親眼目睹過蛇吞鼠的場景,一米有餘的灰章蛇含着三寸大的老鼠囁嚅着往腹裏送,鼠身所到之處蛇身鼓脹渾圓,蛇也因此動彈不得只能接受好奇人的圍觀。另外又聽聞倘若一條蛇被殺死,其他蛇會爲它報仇,再者就是如果不把蛇分割成好幾段掩埋起來,蛇便會自己復活。寫到這裏我心裏猜疑那掛在枝椏上的蛇是不是也復活遁地昇天了,也爲那個人擔起心來。這些應該都是謬論了,因爲至今都沒有遇到這般詭異的事。

語文課上對蛇的認識也是正面的居多。從《蛇與莊稼》到《畫蛇添足》的寓言故事,從魯迅的《阿長與山海經》到柳宗元的《捕蛇者說》,蛇不是受了委屈,便是作了生計,又或富有傳奇色彩。當然像《農夫與蛇》中的惡蛇也是難免的。

再者便是一些影視作品,營造了美好記憶。幼時家中拮据,電視對改革春風邊緣的農村來講還比較稀奇,家裏沒有電視我於是賴在別人家裏成日成日的看,哪怕到了飯點也依依不捨。父母感覺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將就買了一臺十四寸的熊貓牌黑白電視機。那段年月,電視上熱播着趙雅芝的《新白娘子傳奇》,人小鬼大,雖然不懂得劇集裏的傳奇故事,但知道白蛇、青蛇既美麗又善良,唯法海讓人生恨。又如《辛巴獅子王》裏的蛇王卡,我這般小子自然喜歡得不得了。念起《金剛葫蘆娃》裏的蛇精,則不知怎地竟厭惡不起來。不久災難大片如《人蛇大戰》陸續進駐鎮裏的錄像廳,很慶幸每次從錄像廳路過我都沒有邁進去,未曾攪壞依然定格的美好。

我是屬大龍的,蛇又稱小龍,大的對小的,生不出恨來,這也是緣由之一。

要說對蛇的“厭惡”,也是有緣由的。夏季摸爬蟬(páchá,即金蟬)對農村孩子來講是件打春天一路盼望過來的大事,入了六月夏雨過後爬蟬破土登場,頂多到七月末八月初共一個來月的時間,村裏村外的樹林裏無數道手電筒的光束同星月的清輝交相呼應勾勒出一幅瑰麗的夏夜畫卷。話說回來,摸爬蟬的可不單是人,貓、刺蝟、蟾蜍也都有這性情,蛇亦聞風而動,至於它是奔着爬蟬來的還是癩蛤蟆來的不能得知。因此摸爬蟬突兀增加了探險的味道,使樂趣陡生。白天摸爬蟬,靠眼力尋覓爬蟬洞眼,有的時候便會誤將蛇洞當作蟬洞。夏夜,我們姐弟仨一人持手電筒,一人持長竿,一人拿着盛蟬的瓶罐在老林裏走走停停,草叢密處定用長竿探一下,生怕有蛇穿將出來。

時光記憶的原野上,總有一尾“蛇”逶迤逡巡,在斑駁的歲月裏留下爬行的烙印。

回過神,古有蛇之圖騰與女媧的神話傳說,至如今,隨着社會的衍化,人間的蛇愈來愈少,似乎都回到了圖騰神話裏。此間,老家也處在強烈的變遷境況,一座座老屋淪陷在荒蕪寂靜裏,破落成塵,隨之而淡去的是綿延悠久的生活習慣。傍着人類而居而生的諸多物種,已跟不上人類社會變革的速率,或毀滅或瀕臨毀滅。只是命運往復,不知道下一個重蹈覆轍將是“誰”,不禁唏噓。

見到一條蛇,竟心生久違之感,引起這一籮筐的碎語,假使換做是人,當尤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