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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真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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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99年12月19日(農曆已卯歲冬月十二),數九的前三天。這天天氣奇寒,爲入冬以來氣溫最低的一天。日夕之時,待我踏雪歸室,見我的友人王晶先生,在思宇先生的陪同下,已來家半日,專事等候了。這事使我好生的感慨。驟然間瞬息中,我想得好多好廣好遠。其間,餘離開九臺已十有三載了。其實,家居九臺縣鎮亦並非太久。記得,1981年舉家初入城那年冬天,天氣亦是這樣奇寒。我寓居一殘壁老瓦菜農之一間簡陋茅舍,加之柴薪不足,實感越冬艱難。吾曾默默嘆息過,雖然得以入城,卻與山居時無甚區別。就在這種情況下吧,王晶先生聞知,盡之社交之能力,通過一友人,從一家商店裏運來一推車包裝用過的紙箱。隨即,我拆開用其釘棚,間雜絮以秋日餘領子女所摟割得之茅草,算作爲屋加了一個防寒層。沒想,這冬竟過得頗暖,直到五年後我離開那裏時,那道紙棚還在,還在用着。也許有燕子戀巢情觸之所致吧,至若干年後,我又曾去哪裏觀望過。雖然老屋無存,難免易主了,但是當年的情景依然,念之猶歷歷在目。前後已些許年了,今於陋室又見我的王晶賢弟,豈不使我感懷猶增,老情復燃!

道真情散文

他這次是專事索序而來的。早在春夏際,我即聽到他要寫一本書的事,且秉燈執火,日夜構稿,筆耕不停。此時,我看到他落於案首的那一疊打字的書稿,就知他付出的辛勞着實不小。毅力堅實,情志專一,諸諸情況,亦盡在不言中。

於是,我的思緒騰達起來,無盡古往今來,陳籍舊典,意翻卷眼底。吉林,舊稱雞林。清康熙年,有楊賓者,字可師,號大瓢山人,吉林人稱其楊大瓢,浙江山陰人,爲探望發配流放寧古塔的父親,前來關東,曾寫下《柳邊際略》一書,爲後世東北方誌史研究留下珍貴資料。

民初,有孫茂寬者,字簡庭,號劍艇居士,又號煙波釣徒,本籍安徽,來東三省後,曾任《安東新報》、《東邊時報》、《安東商報》諸報記者。其與吉林天寶山銀礦總辦程子青先生道義相投,器重倍加,特邀他來吉以充“筆墨之役”。工暇,他廣搜奉、吉、黑三省異聞,篇長篇短,不拘一格,遂撰編成冊。其間“茲編所記,皆奉吉黑三省事,間及蒙俄朝鮮者,因接壤相錯,故連類及之。效孝侯之採風,仿夷堅之記異,凡所綴錄,大都目見耳聞,以視憑空結撰如海市蜃樓者,稍有別矣。勝記稗官,原無關於著述;勸善懲惡,或有裨於人心。伸紙濡毫,積久成軼,亦以爲遠遊實記,聊助談資云爾。”此,便是早已傳世且近年收入“長白叢書”的《關東搜異錄》的一書的由來。

於是,我又想起徐柯所撰類書《清稗類鈔》。徐柯者,字申可,浙江杭州人。其廣搜報章典籍,囿錄見聞,廣書掌故,軼事異聞,遍採清人筆記。遂匯成集。內有時令、氣候、地理、名勝、外交、禮制、戰事、史制、種族、宗教、風俗、科舉、農商、文學、藝制等,竟達九十二類,一萬三千五百餘則,三百九十餘萬字。

於是,我又想到北宋沈括著《夢溪筆談》。沈括,字存申,亦浙江杭州人,舊稱錢塘人。他於五十七歲時辭官,閒居潤州京口,即今鎮江之東郊,自構夢溪一園,置身其間,一事著述。歷數年,直至六十五歲終老,筆耕不輟,遂撰稿二十六卷,分列故事、辯證、樂津、象數、人事、官政、機智、藝文、書畫、技藝、器物、神奇、異事、謬誤、譏謔、雜誌、藥議十七門,此爲《筆談》;遂又有《補筆談》、《續筆談》。如此,便產生了曠世之作《夢溪筆談》。

明浙江奉新人,宋應星,字長庚者,所著《天工開物》亦是如此。

餘曾著《紀曉嵐全傳》,又有《紀曉嵐外傳》。其傳主紀曉嵐,即紀昀先生,所著《閱微草堂筆記》,就包括志怪錄奇、書鬼抒狐、記趣寫軼,間雜考辨多多。其文字來源,皆起於廣搜博記、道聽途說、尋源探故所致。

餘曾去過山東淄川蒲家莊,傳世名著《聊齋志異》作者蒲松齡故里,並拜謁蒲氏後裔。瞻其川原地貌,一柳一泉,一石一丘,一溝一壑,一土一臺,一亭一閣,一磚一瓦,皆似有仙氣,若隱隱嫋風,飄飄動煙,綽綽涌波。皆若股市,有傳說,有異聞,有神祕,有怪奇,皆能任你想象,博引旁出。於是乎,置身於其間,亦狄此情脈,遂無完無盡。何止如此?還不是因爲蒲氏鬆齡先生,生前廣搜博證,筆記不止,揣摩無終所成?他們都是由小聚打,由寡聚衆,由少聚多,由窄聚廣;先着眼於腳底,然後放目於高遠;都是走過“積沙成山,匯滴成川”的路子。隨之日漸成爲大學者大學問家的,才使人見之驚歎爲之震撼的。生下來就是大家,或者一事未經努力,就陡然一舉鳴世的,是沒有的。

由此,我想到了王晶先生。他性靈乖巧,天然樂觀,情懷豁達,結交實樸。他於十數年前,曾有《笑話廣林》之類著述問世。其後似曾靜默無息。豈知,他正在縈構龐章鉅製。今時展現在我眼底的即是。不過,其此番所著,並非與上述前人所同,而是盡搜人生感悟,世事情壞,鄉習禮俗,省人札記,物語生華,快語直言,遂冠以《智慧人生》。我看其妙。其妙即妙哉這裏也。說來有趣,不妨列舉一二,以爲同好。

近年來每逢高考或中考來臨,都會見到這種情形:室內孩子在面臨着嚴峻的考卷,室外家長也在經受着烈日的烤灼。“考”與“烤”雖爲兩字,在此處都是有着同一個含義和作爲,同時能考察出一個“天下之父母之心”來。那年老孩子高考,我就曾經受過這樣場面,且遇上了一個拓地掘井的漫畫文題。沒想,在王晶先生的這部著述中,竟有就此談論而生髮出的文題《淺嘗輒止》,遂道出了一個事倍功半、不肯深入下去從而以半途而廢告終的道理。也是由此開始,我一下子對這本文集喜歡起來,覺得應該讀一下,讀下去;讀了有用,有味,發人深省,讓人聯想;當然也要想到這書也能傳下去了。這是我由此生出的自然的所想。書中所寫,幾乎都是發生在每一個人身邊的事,幾乎都是每個人想想卻未想到,想知卻未有知道,想說卻未說出,想做卻未有做得。然而王晶先生說出了,做到了,感到了,且又是切動肺腑,感懷至深。

我無意抽出書中一篇題作《追求新的,志在所得》的隨筆,其寫道:“一個人的追求,是一個人所處環境決定的'。身居陋室一下遷進敞亮的新居,自然是欣喜若狂;粗茶淡飯的胃口,冷丁品嚐到山珍海味,自然會有一番新的感受。”又言:“貧家子弟讀書刻苦,學有所成,就是環境促使人改變最鮮明的例證。而富家子弟不學無術,最終不成人,也是環境深深影響的結果。”又如《求得自適得心境》的隨筆,其寫道:“放眼生活,着眼人生,人們都會不約而同地覺得,生活是艱難的,人生的旅途是艱辛的。在艱難與艱辛面前,如果自己再與自己過不去,苦再加上一份苦,雪再加一層霜,日子更是沒法過了。所以,求得自適得心境就顯得十分必要了。”他的隨筆,看來似乎是寫得很隨便,但是細一琢磨,卻又覺得很不隨意,很具有針對性和普遍意味。如,他在《關於急流勇退》這篇隨筆中,以“有位相熟的先生以告病爲由辭官不做”爲引,到處一番切動心腑的話來:“時下,無論是大官還是小官,做起來都是挺難得,叫做大有大的難處,小有小的苦衷。尤其是真心爲老百姓辦點實事的官,更是不好做。就拿言談舉止來說,爲官的和爲民的就是不一樣。爲官的舉止言談要有風度,講話要有水平,舉動行爲要落落大方。沒水平的講話,有失身份的舉動,都會直接影響爲官者的形象。而非老百姓則不同了,講話可深可淺,甚至可以詞不達意、言不由衷,舉止也可以隨心所欲,依自身的意志,只要不觸犯法律。”其實,這只是表面,實則在於“可能是對官場上的一些現象難以適應,對邪與正的關係處理沒有盡如人意的招法;或者是難以協調,看似簡單,實則複雜錯綜的人際關係了;或者對自身的能力喪失信心,再沒有勇氣面對自己應當承擔的一切。”因之,筆者有感而發,道:“我以爲,無論是何等原因,出於什麼樣的心態,急流勇退做法,不失爲明智之舉。”似乎話說得愈來愈深邃了,眼光愈來愈獨到了,所想愈來愈動心了。不是嗎?在《關於報應的說法》中寫道:“一位爲官多年的人,退休在家閒着沒事。他見自己的一位退了休的老部下在醫院門前擺了一個水果攤子,生意很紅火。心想,在臺上我的權力要比他大多了,結交的人也要比他多,我要是做這樣的小生意,肯定要比他賺得多。於是,他在這位老部下的幫助下,也在醫院門前擺起了水果攤子。可他一連幾天什麼生意也沒有,只見自己的老部下生意仍舊是紅紅火火。老部下把自己擺攤的地方讓給了自己的老上級,他自己搬到離醫院門較遠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又什麼魔力,買水果的人只找他,寧可捨近求遠。”

什麼原因呢?一位買水果的人道破了天機:“他在位時雖然官職不大,但待人誠懇,不貪不佔,專爲百姓辦好事,辦實事,我們求他辦事解決問題,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無論我們用什麼方式表達謝意,都被他一一謝絕。我們買它的水果,其中既有謝意,但更多的是敬重。”筆者很高明,未有說另一位在位時官職頗爲高些的人,但人們亦一目瞭然了。報應,這應該說是。現世現報,這應該說是。由此,我想到了一位頗爲正直的爲官者所言。他說,爲官者爲官,首先想到的,應該還是爲人;做官者做官,首先想到的,應該還是做人。如果,爲人都未爲好,做人都未做好;那麼何以還能爲好官,做好官,做好官!天理昭然,良心未泯,這話當成爲每個人的肺腑之言。如此想來,王晶之文,雖爲隨筆,卻能警世,可與清代馮氏夢龍“三言”相比。作爲醒世勸人說,亦可當現代論語讀。此說不爲過。生活中,自認爲錯,自引爲錯,自釀爲錯的事,也很不少。《勞心之累》所講,一鄰婦,家甚富,靠暴發的丈夫度日,纏金戴銀,裘皮貂稍,整日棲於沙發上看港臺言情流行肥皂劇。然而她仍在哭鼻子,時而對鄰里“似訴平生不得志。”如此“勞心女,”難道只此一位?看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事兒,是真有呵。由此,讀者會想到淡泊,對於窮者也會想到脫俗。那麼,王晶筆下是如何脫俗的呢?請看《脫俗》:“頗有名氣的作家孫犁,進城以後,許多年來一直住在沒有集中供熱的平房裏。暮秋,嚴冬,以及殘冬季節,他大多時間是由燒煤球的鐵爐子陪伴着。在爐子邊構思,在爐子邊燒烤土豆,焦糊焦糊的。透過這,離泥土近,離真實生活更近。”這,不就是脫俗嗎!實際,脫俗並不俗,脫俗更厚重,離厚重更近。這是真的生活,是厚樣的。作品與人品也是一樣的。爲此,當筆者呼籲出:“淡泊是金不換,淡泊是正直人生曲,淡泊是情操高尚的幸福歌。”

書中還有些雋永的箴語,如“人類的悲劇在於自我毀滅”、“與狡詐的人打交道,不是變得更狡詐,就是變得更精明”、“被人瞧不起不是什麼壞事情,拿它當做鼓起的風帆,會有令人刮目相看的最好結局”、“每個人都可能成爲有出息的人,只要能選準適合自己的路”、“生活中最好打發的是日子,最難應付的是形形色色的人”,等等。看得出,這是他挖掘生活的土層而得到的甜水。文中的語言很生活化。如“腐味很濃”、“糖兒打哪甜,醋兒打哪酸”等,用得都很隨便,很應時,又很是地方。這與王晶的爲人有關。王晶爲人不假,與人談話時,自然也有真實的得體的語言流露出來。有時,竟是他自己無所感知的,但事實存在着了。

生活中有誤區。文學中也有誤區。有人以爲,寫文章,是選取生活中那些轟天動地的事來寫;寫文章,要用上一些新奇、漂亮、華麗的語言來寫。以爲只有這樣,纔是上好的作品。其實,這個想法錯了。文章,恰恰是出自於生活中的那些細小、微稍末節的地方,其語言也是以用得適中爲佳。特別是描摹生活狀態的隨筆,尤其是這樣。這裏有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那就是通過這些事件的描寫,作者所表露出的思想。其思想的真諦、其思想的深邃、其思想的亮點,這纔是最爲要緊的事。縱觀古今中外文學大家,哪位不是出自這點!而這點,今天的我的王晶是具備了。有見地了。這便是他不同於他人,或者說又是高於他人的所在吧。

還有,世人中,有的眼高手低,其不看重眼前的,而遙遠的又想不細;其不看重細小的,而重大的又不想作;其不去重視他人,而自己又作不來。這樣長此下去,即便有所想也會一事無成。只要想一下就會知道,世上有許多怪事,有的可以說是絕頂的聰明,凡事幾乎他都有先覺,且能首先第說出一二;可是事到頭來,他竟平庸無奇。有些人,看是似乎笨拙,但他會順着一條道走到底,最後成功的竟是他。

世界上有許多名人大家,並非出自絕頂聰明之人,而恰恰是出自常人。

那麼,那些未成功的聰明之人呢?恐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吧。當是這個原因。

王晶即是個執着追求的人,能夠適當擺正自己位置的人,能夠以小見大和能夠從眼前做起從腳下做起卻又不肯去顯露的人,是個真誠對待生活對待友人和他人也會還他以真誠的人。由於王晶是這樣的人,所以他纔會有今天的這部著述問世。這是他沒有欺騙生活,生活對他給予的補報。應該是這樣的,肯定。

好了。一篇序言,說了這許多。佔了人家的好大版面,真有些過意不去,不好意思,於心不忍了。好在王晶是能諒解。我又覺得,序文中話說得對否,將當否,尚不可知,只有他人去慢慢品味了。這亦算作我的自圓其說了吧。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我們倆的友情,此際,借王晶的書頁,已在文中有所記錄了。我想這纔是至關重要的。人生於世,離開友人,離開友情,那還了得!最後,祝王晶弟文運亨達,生活如意。權以爲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