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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舞杉樹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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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樹坪位於靖安鎮鬆杉村,是一片山頂平地,作爲烏蒙山區的一個尋常地點,海拔也達到了二千餘米。平地只是較周圍的山峯而言,地表依然高低起伏,因坡度稍緩,可以耕種,其間有一片高山溼地,溼地周圍有三十來只黑頸鶴棲息越冬。

鶴舞杉樹坪散文

前幾天杉樹坪的社長曾朝舉打電話過來,告訴我剛過立冬,黑頸鶴就已經飛來了。我曾數次拜訪過杉樹坪,每當黑頸鶴從北方飛回來過冬,我就會興沖沖的帶着相機去拜訪這些美麗的高原精靈。週末一早駕車出發,到靖安接上老友老高,沿昭(通)永(善)縣級公路,跨過灑漁河大橋一路西行,路面是砂石鋪就,狹窄彎急,路旁是清澈透底的小河,河岸上的村莊,房屋疏落有致,掩映於落葉或不落葉的樹林中,雞鳴狗吠,薄霧隱隱,每一個角度都是一幅畫。隨着地勢漸高,我們進入了一個小小的峽谷,兩旁山峯夾峙,路沿半山腰蜿蜒上升,車行十餘分鐘,眼前赫然開朗,小河在眼前造就了一個不算寬闊的谷地,百餘戶彝族羣衆聚居在河畔山腳,小河兩岸不多的土地上種滿了各種蔬菜,綠油油的很是喜人,房屋依山而建,次第上升,最高的已經建在山坡上了,這是鬆漢林彝寨,村公所和學校就坐落於此。接上社長曾朝舉,我們要正式上山了。穿寨入林,我們走上了盤山公路,路旁是密密層層的松林,路面是細沙鋪就的“之”字路,一路廻還上升,不久就到達山頂,正式進入了杉樹坪。

儘管來過好幾次了,可面對着藍天白雲下這一片綿延起伏的山地,我的心胸一下子寬廣無限,不由自主的讚歎出聲。這兒是雲南省農業廳的高產馬鈴薯種植示範基地,種植的馬鈴薯有一萬餘畝。由於地處山頂,眼前的這一片高低起伏的土地似乎一眼看不到邊。我們沒有細細欣賞四周的風景,直接驅車去大海子溼地。越接近大海子溼地,我越發激動,駕車之餘,目光四處搜尋,隱約聽到高亢的`鶴鳴了,可依然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不知不覺已至中午,我們來到了大海子邊,停好車,目光便投向溼地裏的水窪,水窪裏有許多飛禽,可其中沒有我想要看到的黑頸鶴,我們決定蹲守。

社長曾朝舉準備的午餐是燒洋芋,他四處蒐集枯枝柴草,生火燒洋芋。老高帶了酒,還帶了點花生,洋芋燒熟之前,我們就坐在火堆邊就着花生喝酒。我們停留處距水窪只有二百餘米,算是溼地的中心區,水窪約有二十來畝,臨近出水口處修建了矮矮的堤壩,水面上有野鴨、海鷗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水鳥,不停的飛起落下覓食。水窪的後側,是一個緩慢爬升的長長的谷地,目測約十餘公里,長滿了野草,有一些牛羊往來其間,自在覓食。兩側有不高的山坡,一側是耕地,另一側有一個山村,豔陽下的大海子寧靜祥和。老高看着眼前的水窪,回憶起十餘年前夏天遊玩大海子時的情景。據他說,那會兒水窪的面積很大,至少有三四百畝,連同滿山滿谷的青草,算是一個風景絕佳之地。當時他們遇上大雨,也沒有帶雨具,爲避雨,想要穿過長滿青草的溼地到村子裏,可過膝的青草,腳下軟綿綿的泥地,直線不過五六百米的距離,讓他們繞行了很久很久,到達山邊的村子時,雨停了。當時白花花的水面,青翠的野草,低垂的烏雲,茫茫的雨簾讓他一直回味至今。

“爲何現在的水窪面積這麼小呢?”我問他。

他指指遠處山坡下的村子說:“人口增加要吃飯,這裏只能種苦蕎、洋芋,畝產低,養活人就需要更多的土地。”又指指水窪的出水口,“以前堤壩很高,現在降低得太多了,水面下降得厲害。”他喝了一口酒,難得的沉重地說:“再過一些日子,這個水窪還在不在都難說!”

我看他似乎有些低沉,笑着說沒有水,黑頸鶴也就不會來了吧?他笑笑沒說話。一直忙活的曾朝舉給我們遞上燒熟的洋芋,揶揄道:“別管他,黑頸鶴以前他也吃過,現在不能吃了,也不見他這麼悶悶的!”

我很驚詫,這簡直是焚琴煮鶴!曾社長笑着說:“這是人民公社那會的事了,我們小時候家裏沒有肉吃,別說大雁鵝(黑頸鶴),所有的野獸野禽都是肉食來源。現在不得了了,都成保護動物了,小娃娃都知道,傷害它們是要坐牢的。”據說,當時他的一個親戚在地裏勞動,看到兩隻鶴,捉到了一隻飛不起來的黑頸鶴並弄死了,飛到天上的另一隻並未遠離,就在周圍不停盤旋鳴叫,最後力竭落地,也被弄死。晚上煮成一鍋,邀來親戚,算是極爲難得的吃了一次肉。

曾社長的話讓我心下酸楚,幾十年前的事不好說那個村民的行爲是否合適,我難受的是,據說黑頸鶴是一夫一妻,失去伴侶的鶴不會再配對,孤身終老直至死亡。我揣摩當時那位村民捕獲的兩隻鶴,一隻或許是病餓交加,另一隻或許是不願獨活,他們的結局與“雁丘”的傳說迥異。對於已經死去數十年的黑頸鶴夫婦來說,掩埋或上餐桌並沒有區別,可初次聽到此事的我,雖然無法寫出“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句子,可心下鬱郁。我以爲鶴之類的動物所求不多,所以能堅守愛情,而人索求太多,所以無法堅守自己的情感。相對於很多人類昨夜海誓山盟,今朝勞燕分飛的情形,鶴們無疑高尚了許多。

時間在我們默然相對中靜靜流逝,眼看已是黃昏,蹲守無效,我們只能收拾物品,悻悻離去。車艱難的爬上一道陡峭的山路,車窗外的土地平坦了許多。

“那是什麼?”不知是誰指着曠野裏說。

距離我們數百米的土地上,幾隻白色的身影正在行走。我緊急剎車,提着相機就朝那個方向靠近。驚喜總是在你以爲最無望的時候降臨啊!是的,那就是我守望了一天的高原精靈。初冬的山地上一片荒蕪,叢生的野草在風中搖曳,三隻黑頸鶴,有兩隻高約一米餘,另一隻約九十多釐米,看來是一家三口啊!潔白的羽毛,黑亮的脖頸,優雅的身姿,閒適的覓食。我的相機無法讓我給他們拍特寫,我只能慢慢的靠近,我想要看清最先到達的遠方來的朋友。近點,再近點,儘管我已經無數次按下了快門,可我還想再近點。或許是相機的快門聲,或許是應該歸家了,三隻鶴在我距離他們百餘米的時候忽然先後騰空而起,廻還盤旋,高唳低鳴,一家三口聚齊後迎着太陽越飛越遠,陽光裏的白羽,鍍上了閃爍的金光。我雖然仍不滿意我的照片,可與精靈們的相會依然讓我心情愉悅。

關山萬里遠來的鶴,願你們在此生活得美滿幸福,來年北歸時,請捎上我對遠方山水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