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心散文欣賞

我叫陳宗，一九八三年出生。哥哥叫陳祖，父母當初給我們取這名字的時候，可能是希望我們長大後，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吧！

我出生在廣西一個偏遠的農村。在我出生八個月後，父母爲了讓我們生活得更好，加入了成千上萬的打工族行列，在外地打工賺錢，我和哥哥理所當然成了留守兒童。

我們一直由爺爺奶奶看管，父母過年纔回家一次，春節又走了，在家也只有短短几天，所以，我感覺不到父愛母愛帶來的溫暖。他們走也好，回也罷，似乎與我無關，有他們不多，無他們不少，即便他們在家，我也不會和他們親近，只有在他們給我買玩具的時候，在我需要錢的時候，纔會勉強叫聲爸媽，那是因爲覺得他們有利可圖。

哥哥大我兩歲，從小就被我欺負。我們性格相反，他性格內向，不愛說話，逆來順受。我比較外向，如果爺爺奶奶有什麼事沒依我，我會纏着不放，軟磨硬泡，直到我滿意爲止，套別人的話說，我比較狡猾。

爺爺奶奶很疼我，每次我和哥哥搶什麼東西，他們都會說：阿祖，你是哥哥，你就不能讓着弟弟嗎？這時我會做出更加委屈的表情，說哥哥欺負我。也許是哥哥怕我，也許是哥哥已經習慣了對我忍讓，每次都乖乖地讓給我，然後我擦乾眼淚得意地笑了。

寵愛過濃變成溺愛。

八歲那年初冬，正是甘蔗豐收的季節。在我們家鄉，家家戶戶都種植很多甘蔗。還清楚地記得，那天是星期天，爺爺奶奶帶着我和哥哥去地裏收割甘蔗。剛走到甘蔗地，爺爺奶奶說要去甘蔗林周圍看看甘蔗是否有被偷過的痕跡，我和哥哥先砍了一根甘蔗來吃，每次吃甘蔗，我都形成了一個習慣，要吃甘蔗蔸，把甘蔗尖留給老實的哥哥。每次爺爺奶奶也跟哥哥說：阿祖，甘蔗尖、甘蔗蔸同樣都是吃，你就讓給弟弟吧。有爺爺奶奶這麼罩着，吃甘蔗蔸是我的專屬權，哥哥讓弟弟是天經地義的。

性子誰都有，只是沒出手，一旦逼急了，兔子也咬人。可能是因爲讓我太多，很意外，這次哥哥也和我搶吃甘蔗蔸，我把甘蔗分成兩半，把甘蔗尖遞給哥哥，他死活不要，飛快地搶過甘蔗蔸，我也不讓，他搶過去，我又搶過來，搶來搶去，最後我的小手被甘蔗皮劃出了血，當時，看着手流血了，情緒失控，怒火中燒，一氣之下，拿起甘蔗刀砍向哥哥，他機靈地把頭一偏，甘蔗刀落在他肩上。由於當時天氣冷，衣服厚，纔沒有傷及嚴重，只是破了一點皮。

戰鬥還沒有平息，爺爺奶奶過來了，看見我們都在哭，不問情況，便責問哥哥是不是欺負我了，我像是遇到了救星，趕緊來個惡人先告狀，越哭越傷心，說哥哥搶我的甘蔗蔸，還弄傷了我的手，奶奶走過去就給了哥哥一耳光，說他真是白大我兩歲，頭腦沒我聰明，不懂得照顧弟弟。在奶奶的安慰下，我才讓眼淚停止。

晚飯過後，奶奶叫我們哥倆脫下身上的髒衣服換洗，發現哥哥的衣肩上有個口子，責怪哥哥頑皮，把衣服弄破了，哥哥委屈地說，是阿宗用刀砍的.。我低下頭等着受懲罰，看得出來，當時，奶奶很驚訝。我裝出一副可憐楚楚的樣子說：“奶奶，是我不小心割到他的，我不是故意的。”奶奶也沒再追究，這事也就不了了之，當時，我在心裏洋洋得意，敢和我搶東西，看誰搶得過誰，看你以後還搶不搶，惡性就是從這時候開始萌芽的吧！

童年如夢，歲月如歌。時間在指縫中悄悄滑走。轉眼間，我和哥哥就要進入高中了，哥哥讀書比我晚，雖然大我兩歲，卻和我同班。我們有過摩擦，也有過快樂，在家，哥是我欺負的對象，在外，哥是我保護的對象，只許我欺負他，不允許別人欺負他，所以，哥哥也時常爲這些感動。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左向右，一念之間決定命運。領取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氤氤氳氳的天氣預示着我的人生，渾渾噩噩中，我落榜了，落榜意味着我再也沒有機會呆在學校裏。註定將永遠面朝黃土背朝天。讀書並非我喜歡，而是覺得讀書就不用幹活。每次爺爺奶奶叫我做事，我都找藉口說要寫作業，他們就不會再叫了。

落榜的心情，很是失落，看着哥哥手裏紅紅的錄取通知書，既羨慕又妒忌。然後，聽見哥哥說：“阿宗，咱們回去吧，爺爺奶奶等咱們回去吃飯呢！”鼻子一酸，眼淚出來了，感覺哥哥在冷嘲熱諷，很委屈，這一次是真的流淚，哥哥見狀，安慰我說;“起來吧，我們邊走邊說。”我哭着說：“我不活了，活着沒什麼意思”爬起來就衝向馬路，口裏念着，我撞車算了。那一次，不是演戲，是真的想結束自己，哥哥嚇壞了，拼命地抱着我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要不咱們都不讀書了，我們一起去外面闖蕩。我停了下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地看着嚇壞了的哥哥，他點點頭，當場把錄取通知書給撕了，紙片在空中飛舞，我破涕爲笑：“哥，我的好兄弟！”

我們如願以償，揹着厚重的行李，帶着爺爺奶奶的不捨，踏上了南下廣東的列車。

是金子，在哪裏都發光。是狗屎，在哪都污染環境。我們進了一家電子廠，剛進廠那會還好，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基本上都老老實實地呆在宿舍裏。也很少出門，因爲出去要花錢，郎中羞澀。時間長了，朋友越來越多，心便開始蠢蠢欲動，有些不安分了，每天下班就看不見人影，慢慢地發展到請假，曠工，次數多了，自然而然被廠裏列進炒魷魚名單裏。

不用工作的日子，更加輕鬆，每到月底，知道哥哥發工資，就去找支援，有時去父母那裏拿，一開始是拿，拿的多了不好意思，就說“借”。說句良心話，哥哥對我真的很好，每次都不會讓我空手而回，他也勸我去找份工作，我每次都應許說：正在找，等回覆。

習慣成自然，學好需要三年，學壞只需三天。惰性一旦萌發，便隨波逐流，不想去改變，因爲我的惰性，因爲我的不思進取，因爲我的不學無術，結識了社會上的人，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沒有工作的日子，漂浮不定，每天的吃喝玩樂，只能用偷、搶來填補金錢的空缺。我參加過飛車黨，販賣過電纜線，基本上都是如魚得水，沒有失手過。那些錢，來得快，去得也快，有時候一次可以分得幾千贓款，不過，也只是在手裏數數而已。

有錢當大爺，花錢如流水，吃住賓館，進出娛樂場所，說話底氣足，輕手一揮，小姐隨叫隨到。遺憾的是，從來看不到真情，都是敷衍，爲錢而敷衍。悲哀的是，明知是敷衍，明知人家是爲了金錢設下的圈套，還要故意往裏鑽，感情上，弄得片體鱗傷。沒錢只好當縮頭烏龜，厚着臉皮，去朋友家蹭飯，即便飽受臉色也笑臉相迎，只因飢餓難耐。

口袋羞澀，寸步難行，只好出去尋找目標。

今年春節，也就是元宵節晚上，我和兩個同夥潛進一戶人家，當時，戶主沒在家，我們打開了戶主的保險櫃，正待我們攜錢逃走的時候，戶主回來了，那個男的也不是省油的燈，我亮出藏在腰間的刀時，他還是極力反抗，女的拿起電話打110，情急之下，我將刀刺向了男人，當時，我們也慌了，我們只想要財，沒想過要命。只聽同夥說，不能留下活口，把女的也解決了，免得認出我們，我鬼使神差地轉向了那女的，然後逃之夭夭。

那幾天裏，我整晚都做惡夢，夢見他們來向我索命，每次從夢中醒來都滿頭大汗。我自責過，懊悔過，一直以來，雖然我壞事做盡，但都堅守要財不要命，可這次……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因爲這次搶竊殺人的事件嚴重，我們商量好分道揚鑣，自保安全，免得被警方一網打盡。後來在電視新聞裏看到，那倆夫妻還算命大，經醫院搶救總算把命保住，我心裏稍稍安心一點，畢竟那是兩條人命。接着得知同夥落網的消息，我慌了神，每條路口都有眼線，我無處可逃，只好逃往山裏避避風頭，那些天的日子就不提了，我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風聲稍微平息後，我小心翼翼地包裝自己，逃往外地，這一逃就是十個月。潛逃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每天在擔驚受怕中度過，既要忍受良心上的煎熬，又要擔心警察追擊。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現在是真的後悔，一想到終有一天會落入法網，我真是悔不該當初啊，我對不起父母，對不起爺爺奶奶，更對不起老實善良的哥哥。

是我，讓父母失望之至，以後，再也沒有機會承歡膝下。

是我，讓爺爺奶奶操心到老，我卻不曾爲他們盛飯倒茶。

是我，害得哥哥放棄學業，美好前程毀於一旦，卻還要爲我牽掛。

我是個罪人，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即便死上千百次，也彌補不了我這一生的罪行！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一定走好腳下的路。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一定善待身邊的人。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一定好好珍惜生命。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絕不會在紅塵中迷失自我。

唉…… 只是，人生沒有如果，只有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