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林深深散文

夏季的園林，呆得久了，就感覺有了無窮的美感。

槐樹林似乎不是靠數量勝人，而是單單以質量贏得人的眼球。這些槐樹均粗壯無比，枝幹遒勁，黑皮糙臉的，看得出猶如飽經風霜的老人。可以看出，這些受人尊敬的老人都是不知從哪裏剛剛搬遷到這裏，因爲它們頭頂上的繁茂的枝條顯然是被人們砍伐掉了，去除掉了粗壯手臂的槐樹老人只在那些踞掉的疤痕處抽出一條又一條新嫩的枝葉，這些嫩枝嫩葉猶如一團錦簇的花草，蓬蓬勃勃成一個橢圓形，遠看，這些孤獨的老人猶如高擎一把火炬。看過那些繁茂的大樹以後，再看這些經過手術的樹木，心裏不禁想笑，槐樹粗壯的身子頂着這樣一個球形的帽子，似乎有點滑稽，有點不對稱，不配套，或者是一種比例的失調，美是談不上，但醜也不醜。我想這些年老的槐樹在搬離故居時不知是怎樣的撕心裂肺，不過，我們人類卻不會感覺得到，槐樹遷不遷居由不得它自己，決定它命運的還是霸道的人類。還好，遷來的老槐樹大多數還是活下來了，但是也有個別的還是死了。我不知道這些死的槐樹，不知是它們的過度抗爭，傷心故居而亡，還是因爲它們的不服水土，適應不了環境而壽終正寢。反正，看着它們是令人鼻子酸酸的。

夏天的氣溫是相當灼人的，雖然這一陣子渭北高原還是三天一雨，兩天一晴的，可這地面上總是潤潤的，樹木得了雨水的滋潤和高溫的提拔，總是瘋了般地長，於是躲進槐樹林子裏，還是能體驗到“綠樹陰濃夏日長”的感覺的。綠樹林子裏有一對中年男女在說話，不知在回憶青春時光，還是在計劃將來的事情，總之，在驕陽似火的夏日有了這一片槐樹林，還着實給人們帶來了一片愜意和溫馨。

沿槐樹林向前走是一個小坡坡，坡下是一片柳樹林，這些柳樹不同於以前見到的垂柳，枝葉彎彎向下垂，好似“萬條垂下綠絲絛”的詩句描繪的那樣。這些柳樹是詩句“高柳聽鳴蟬”中描繪的柳樹，個個高高挺拔，枝葉向上，好似那些挺拔的楊樹一樣，煞是好看。不過，柳樹雖多，但是都還不粗壯，故而密密的，植株間的距離彼此都很近，不像槐樹林的那樣的遠。也許柳樹娃娃還都處於青少年期，因此樹與樹之間競爭得相當劇烈，處在這裏你切身感到是一種生命的歡狂，生命的歡唱。沒有一棵樹奄奄一息，沒有一棵樹萎靡不振，瘋狂的枝葉撐起了長空，於是這裏經常是鳶尾鳥光顧的地方，也是它們的快樂家園，有時，驚豔一閃，還有身着漂亮錦袍的野雞，戛戛長鳴。美麗的柳樹林不光招來了美麗的鳥兒們，也招來了那些處於青春期的青年們，時時你都可以發現一對對熱戀的青年男女也把這裏當作了快樂的伊甸園。

高高大大的楊樹林是一排又一排，就像一對對整齊的士兵一樣，它們的繁茂不像柳樹，柳樹是雜七雜八，就像人撒了一把種子，就胡亂地長出了一片，相互兇猛地競爭，成了密不透風的叢林；而楊樹呢，是整齊得不能再整齊的了，在這裏，你彷彿聽得見威武的士兵的吶喊聲，走步聲，跑步聲。如果說柳樹林給人的是一種野性美，那麼楊樹的挺拔給予人的則是一種整齊美，一種森嚴美，一種望而生畏的美，在這裏，氛圍是嚴肅的，嚴肅得你彷彿都要向它們敬禮了。

讓你感到好笑的還有那些東一塊，西一塊的石頭，這些石頭都不知道是從哪裏遷居而來，一個個孤零零地擺設在樹林間，草叢裏，它們早已經沒有了大山般的`威嚴。石頭和人一樣，脫離了羣體，就成了一個個讓人欺負的對象，你看，這個小孩踩它一腳，那個小孩踩它一腳，似乎都不把它當回事。但是當有人走累的時候，還有人記得起它，唉，這兒幸好有一塊石頭，坐上面歇歇，於是，石頭受到了人們的尊重，石頭這才感到有些許溫暖。其實，讓石頭感到能受到理解的還是那些有點美學知識的園林設計師，石頭的存在其實並不是多餘而受小孩欺負，也不是供遊人走累了時的歇腳凳，石頭的存在是有它的傳統美學的，孔子曾說過：“仁者樂山。”石是“山骨”，在園林的小天地裏不能再現完整的山，便用石頭點綴，以便使人聯想到完整的山，這就是片山有致的意思。倘若懂得這個知識的人們一定是會理解石頭的，懂得石頭的，欣賞石頭的。而石頭一定會感到高興的，歡欣的，鼓舞的。不信，你看，那些雕刻上詩句的石頭就明顯地受到人們的尊重，石頭也以它厚重的質地告訴人們某些人生的道理。

久處園林，感覺到這樣的美真是無窮的，於是，你的身心便也要與它們融爲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