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出庭散文

小何積極與別人合資在外地建房，準備大做一把房地產生意。誰知房建到一半就因故停止了，後來再也未曾動工。不但發財的美夢完全破滅了，連所有的投資款也都血本無歸。他非常惱火，整天坐臥不安。

他知道我學過法，就來向我諮詢一些問題，並懇請我代爲起訴。雖然我從未做個訴訟代理人，但誰接這樣的案子誰穩操勝券，而且我迫切需要將所學理論付諸實踐。我便欣然答應了他的要求。

我知道，該案將適用簡易程序審理。但我仍然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馬虎，我把這個案子想了又想，甚至把它的每個細節，把在庭審中可能出現的這樣那樣問題都做了一遍又一遍的預想。第一次出庭嘛，千萬不能有什麼閃失呀！不然我今後怎麼在這半個小時就可從東走到西的小城混下去呢。我告誡自己：只可成功不許失敗。

時針指到晚上十二點。我催促自己該休息了，一定要帶一個清晰的腦子上法庭。但縈繞在我腦子裏的案子總是揮之不去。我不禁嘲笑道，多麼差勁兒呀，一個小小的案子，何至於如此過度思慮？

第二天出庭時，果然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覺。但我心裏還不致於慌亂，我對贏下這個官司的信心還是堅定的。

法庭就設在民二庭辦公室。庭長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身材很高大，一副極完整的國字臉，一對眼睛卻有些不相稱地小。沒想到擔任本案審判長的正是這位魁梧的年青法官。雖然我與他沒有打過什麼交道，但他知道我就是該法院領導的一個親戚。幾次見面，他都熱情地與我寒暄，顯出極友好和善的面容。

有時候，人容易以不同的姿態和表情出現在不同的場合。這不知是緣於心情還是性格。總之這一天，庭審現場的他真的好像突然換了一個人，完全是一副嚴肅的公事公辦的樣子。彷彿只有威嚴，才配得上一個標準的法官形象似的。

待雙方當事人都到齊後，他宣佈開庭。當他讓我代起訴人陳述事實和理由時，見我展稿於幾，害怕我沒完沒了地讀下去，趕緊道，這個案子比較簡單，事實也比較清楚，你只須簡單陳訴一下。我擡頭望了一下嚴肅的審判長。我說，稿子不長，宣讀一遍好不好？在我的堅持下，他勉爲其難地同意了我的要求。我只顧埋頭讀起訴書。對於他是不是翻過，翻了我幾次白眼，我不得而知。

我向來不善於察言觀色，不善於揣摸別人的意圖。所以，在當事人辯論結束，審判長再一次讓我發言時，我又一次不識時務地打開了準備了辯論內容的筆記（當事人辯論時，不失時機地將回答問題的思想火花收集於筆記本上），他好像怕我佔用更多的時間讓我只講要點。

“把法庭設在辦公室，只有當事人雙方在場，而無其他旁聽羣衆，目的正是要求程序從簡的意思。審理跟拉家常一個樣，要隨意一點嘛。”他再次暗示我不要照本宣科。這一次我終於領會了他的意思，併力求配合他做簡要發言。但民事訴訟教程在我心頭根深蒂固，它好像小蟲的一對觸鬚，總是引領我沿着某條規定的.路線迫近。所以儘管我努力按法官的要求發言，恐怕遠不能讓法官滿意。他極力壓抑但又不便發作似的，陌生人一樣地打量我，我讀出了他臉上似乎寫滿了對“死搬教條”無不鄙視的字樣。我陷入尷尬。早就聽說，即使是一名有足夠資歷的律師在庭審現場的發言，也只是供法官參考而已，是否採納，完全取決於法官個人的判斷。律師的地位尚且如此，何況一個區區代理人呢。我感覺到一個訴訟代理人可悲的地位。

……

不用說，判決結果對於小何是有利的。可是小何贏了官司仍然很惱火，無論他怎樣着急，就是找不到那被告，無奈只有請求法院強制執行。執行的結果，仍然是一個字：難！

雖然贏了這場官司，但我的情緒卻活躍不起來。我心裏責怪自己腦筋不好使。在法庭上，法官纔是最高領導和指揮者，纔有主宰權。我假意配合，實際強行要求宣讀起訴書什麼的做法，不知讓那國字臉法官有多不爽。好在後來考了兩次律師，都因主客觀原因沒考起，我才得以離開走“打官司”之路，不然，還不知要多少次冒犯法官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