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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口的傷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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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就像自己突然一下子變成了一粒熟透的蠶繭,被一雙不停地纏繞着的手指牢牢地扯在指縫之間。你提前或許根本沒想幹什麼或到什麼地方去,而只是躺在沙發上心滿意足地看着電視或幹一件有趣的事情,就在此時,這種感覺突然來了,那雙靈巧的手指猛地一下揪住了你心頭的那條細絲。此時,你不可能會有別的什麼選擇了,你會不由自主地,依着手指的旨意去做一些在正常情況下,在如此舒適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願去做的事情。

創口的傷感散文

這是我搬到新居一年之後的一個黃昏,那雙靈動的手指又一次抓住了我身體裏那根最敏感的經脈。它就像一個記憶的閥門,使我猛然間回想起了一段曾多次走過的小路。記起了多次和我擦肩而過的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而事實上我已經好長時間不再想他了,可以說已經把他忘掉了。而手指卻執意要我再去找找他,立刻就去。

他就那麼走着。在我的印象中,他總是那麼走着。他身背一個不大的髒兮兮的揹包,一隻手握着半截木棍子,另一隻手裏提溜一個既像個盆又像個缸子的搪瓷器皿。他可能是個流浪者,可他又不完全像個流浪之人,因爲他總是很準時地在我晚餐之後去散步的那段鐵路路基上,由東而西與我擦肩而過,就像一個收工而歸的農夫,或者下班回家的工人,急着要回去與等在家裏的親人團聚。他的裝束和形色是如此特別,讓人不易判斷他的真實身份。每一次他總以一個低頭前行的流浪漢形象闖入我的視野,然後,被夕陽的餘暉剪裁成越來越小的黑點,從我眼前消失。

由於多次的不期而遇,多次的擦肩而過,多次以一個尖銳的黑點的形象刺痛我的眼睛,使我這個平時只顧自個消遣,自個轉來轉去的散淡之人也突然產生了些許好奇之心。他是從哪兒來的,要到哪兒去?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爲什麼偏偏在這裏每天都這麼準時地被我碰到?好奇心使我產生了瞭解這個人的願望。於是,我沿着他來的方向由西向東一路打探而去。前面是一個小站,再前是一個村莊,再前是一個鎮子。我沒能打聽到他的來路。誰也不知道小站裏或鎮子上有這樣一個揹着不大的髒兮兮的揹包,手裏提溜着一個既不像盆子又不像缸子的搪瓷器皿,另一隻手握着半截木棍子的人。“有名有姓的尚且不好找,更何況沒名沒姓的人呢。”一位好心的老人這樣對我說。那麼,他又要去往哪裏呢?我又多次順着他每天西去的路線去追尋,而每次找到的都是同一個答案——越來越黑的夜色。

或許,我的誠心打動了神靈呢。有一天,我鬼使神差地提前兩個小時到達了那段我和他常常碰面的地方。當然,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與我擦肩而過,可直覺告訴我,他就在周圍。果然,就在不遠處的一個廢棄了的橋洞子裏,我看到有一縷青煙嫋嫋而起。我一陣暗喜,想他肯定就在這裏。可是,當我走到洞子跟前時,卻發現洞裏除了一小堆正在燃燒着的枯枝敗葉和一隻既像個盆又像個缸子的搪瓷器皿之外一無所有。那個古怪的食具就坐在圍着火苗的三塊磚石上,食具之中一些像是用石頭打碎了的土豆碎片隨着火苗的跳動而上下翻滾。我有點猶豫了,甚至有些慌亂,就像要去看一個朋友,而到朋友家時,卻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從未去過的.人家,更可怕的是屋子裏連個人影都沒有。

從此,我便不再去追尋有關這個人的那些不可能,也沒有必要知道的事情。甚至於我對我先前自以爲爲他而做的那些事情感到後悔。可是,我還是無法一下子把他從我的記憶中抹去,儘管從那次冒昧地闖到他的洞子以後(或許他從來就沒有住過那個橋洞),我再也沒有碰到過他。後來我移居現在的住處,離得遠了,也不再去那段路基上散步。可那身背行囊,一隻手握着一截短棍,另一隻手提溜着一個既像一個盆又像缸子的食具,與我擦肩而過的身影總是浮現在眼前。有時候想得多了,忽然覺得那匆匆而過的不是他,而恰恰是我自己,進而追尋自己爲什麼一下子淪落成這副模樣,乃至於因爲不知道今晚到哪裏去投宿而嚇出一身冷汗。

那雙不停地繞動着的手指就這樣將我牽扯着、招引着來到了那段再熟悉不過的小路。我等了整整一個下午,還是沒等到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其實,我早知道他是不會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的,可是,當事實真的和設想的相一致時,一股莫名的惆悵和不安還是襲上了心頭。我又來到那個橋洞,洞子裏依舊空無一人,就連原先被煙火燻黑了的那幾塊磚頭石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這裏什麼也未曾發生,而我尋找的只是一個永遠也不會再出現的夢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