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女滴滴司機散文

1

小城春到，寒意猶存。

春雨淅淅瀝瀝地下着，打在臉上冰冰的，身上不由添了些涼意，許是享受這貴如油的春雨吧，竟忘記了撐傘，任由那紛亂的雨點洗去一身的疲憊。

一切如常，我習慣了在深夜裏叫一輛滴滴車。坐在陌生的車裏，看着城市的燈火在車窗外慢慢後退，在行駛中緩緩熄滅，再看看前面那個依舊在爲生計忙碌的陌生人，會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我們之間有一個神祕的連接點。

“您好，我的車上有個小朋友，您介意嗎？”話筒另一端傳來了一個溫暖的女聲。

“不介意，我一個人，慢慢開，注意安全。”也許，此刻還帶着孩子的母親總有太多的無奈吧，雖未謀面，心中生了幾分惻隱之心。

當一輛雪白的車輛從黑夜中駛來時，我老遠便看見了駕駛位上坐着一個妝容精緻的女人，隨之禮貌性朝她揮手。這是我第一次在深夜裏碰到女司機，對她的故事充滿了好奇。

“媽媽，我坐在後排，不說話。”貓在後座的是一個穿着黃色上衣的小男孩，他手裏提着一袋甘蔗，乖巧地坐在那個角落裏。如果不是一上車聽到他講話，極有可能我會注意不到他。

回家的路途並不短，我和司機從孩子的話題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她是一個開朗的人，話匣子打開了便停不下來；她也是一個苦命的女人，說到動情處了，悲傷也停不下來。

2

她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前夫是大學時代的情侶。兩個人都從農村出來，相同的人生經歷和目標讓她們彼此珍惜、共同奮鬥，很快便走進婚姻殿堂，結婚生子。後來，家庭壓力增大，丈夫隻身赴京打拼，一走便是十年。

十年裏，他們聚少離多，卻也相安無事。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工作並沒有多大起色，還是保險公司的小職員。而丈夫從基層員工做到了公司的副總，待遇早已翻翻。奈何十年的兩地生活，丈夫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初心不改、奮鬥不息的農村小夥兒，和身份一起變化的還有他那顆心。

知道丈夫出軌的事情是在16年的春節。她無意間看到了丈夫的微信，深夜裏，那個年輕的女孩兒總會發來曖昧的短信，讓她一下跌入了冰窟。當她凌晨用丈夫的手指解鎖手機後，看到那一條條肉麻的消息和那些不堪入目的圖片，她由心寒轉爲憤怒，繼而變成羞恥，最後全部化進了那滴落的熱淚裏。

十年的生活早已讓她變得堅強無比。她沒有對丈夫咆哮，淚流乾了，心也就冷了。她冷靜地對丈夫提出了離婚，丈夫從她失望而凌厲的目光裏讀到了一種決絕。他知道東窗事發，跪下來想求得妻子原諒，而一切都晚了。最後丈夫淨身出戶，孩子判給了她，還有一套未還完貸款的房子。

3

沉重的`生活也給了她一幅堅硬的盔甲，離婚後的她面對更加艱難的生活並未低頭。

她開始變得更加忙碌而充實。白天賣保險，晚上跑滴滴，如此拼命的工作，只想給孩子一個更好的未來。

“有想過放棄嗎？”我忍不住插了句話。

“不敢放棄，因爲回頭，空無一人。”她說完，緊接着是一聲長嘆，然後回頭看了看已在後排睡熟的孩子，那一刻，她的眼神裏寫滿了無盡的深意……

車行到站，我們的故事到此爲止。當我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看着她緩緩駛入熟睡的城市裏，想到自己，回頭望去，發現身後同樣空無一人……

唯一之幸是，擡頭望去，前路的光，一直照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