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魚肥散文

我的故鄉在北京東南角的一片低窪的鹽鹼地上。土改後，貧下中農即使能分得幾畝地，也只是維持在糠菜半年糧的日子。回憶起來，也很悽慘。更別說集體化後，一切都歸了生產隊，那就只是維持生命，能活下來就給菩薩燒高香了。

那時的故鄉，也並不是一切都不值得留戀。起碼那時的環境是沒受過污染的，村裏村外的河流、水塘裏的水，都是乾淨的、優美的。有水就有魚，自然還有蝦蟹和蓮藕。但讓我至今忘記不得的是捉魚的趣味，燉魚的鮮美。歐陽修遊“醉翁亭。寫下：“臨溪而漁，溪深而魚肥”的名句，我也可以說故鄉捉魚，水清而魚肥吧！

故鄉的水清魚肥，是因爲水草豐盛。那時的小河，或者村外星羅棋佈的水塘。一到立夏，就熱鬧了。水邊有密密匝匝的水草，主要是蘆葦、蘆錐頭草、水稗子草之類。水裏還長着不少植物，除了人工種植的大荷葉，還有自生自長水萍花、河棉（俗稱蛤蟆毛），蜻蜓飛舞，青蛙歡叫。對於魚兒來說，這裏簡直是不愁吃喝的樂土。魚兒怎地不肥呢？

要是和今天魚灘上賣的魚類相比，故鄉魚的品質就少多了。單頁不是那麼單調。除了常見的鯽魚、黃花魚，還有鯉魚、黑魚、鮎魚、嘎魚、泥鰍?要知道 ，這些魚全是自生自長的。不像今天的養魚的魚塘。俗語說：“千年的魚籽，萬年的草籽。”就是說，魚和草的生命力是很強的。只要塘裏有水，魚兒就會自然誕生，成長，長大。只有地上有土，草就會自然長出來。而且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這也是大自然對於人類的恩賜。這種恩賜，人，類應該雙手合十，虔誠地感謝，而且必須要保護好環境，近幾十年來，故鄉的環境已經破壞的夠嗆了。所以我特別珍惜，那兒時故鄉水，以及水裏的魚。

捉魚辦法多種多樣。最簡單、最常用的辦法就是摸魚。就是挽起褲管和衣袖，淌着水走近水邊，彎下腰，伸出胳膊，雙手張開，在淤泥裏，水草的根部，慢慢地用手摸。摸魚時，心裏不能急，要有耐心。摸着摸着，就會摸上一條小個兒的鯽魚來，雖然不大過癮，也會有個心靈的安慰，也許，就在不經意時，猛然摸上一條大個兒的鯉魚。此時，當然很驚喜，單頁急不得。要緊緊地掐住，直到扔到岸上，放進筐裏，才能放心。要是一不留心，讓大魚跑了，那可真是後悔不已啊。俗話說：“走魚是大的，媳婦跑了是好的'。”兩句俗語，分明寫出讓到手的大魚跑了的後悔心情。那時在故鄉摸魚，我覺得只有鯽魚是最好捉的，鯽魚魚一般喜歡呆在低窪的地方，坑底腳窩裏經常會有的。在你的手還沒接觸到它時，它一般是伏着不動的，只有在碰到人的手時，它纔會跑，但跑不遠，也許就藏在另一個腳窩裏。你就及時按住了它，拿捏得好，它就逃不過你的五指關。比較起來，泥鰍最不好捉住的，它通常在淤泥裏鑽來鑽去，身上又有一層粘液，很滑溜，抓住它很不容易。稍不不留神，它使勁一鑽，就會逃之夭夭。有了經驗，就知道要從頭掐住泥鰍的腮部和上半身，泥鰍最喜歡鑽，越是抓住他不放，它越是往你手掌心裏鑽，相當於自投羅網。鮎魚很少，不容易碰到。要是摸到了，絕對會讓人大喜過望。一是好看，二是好吃，三是可以買到飯店裏，很值錢的。鮎魚的身上看不見鱗片，金黃色脊背上有一層粘膜，似乎閃着金光，最好看的是它的嘴。扁扁的，嘴脣很美。嘴邊長鬍須向兩面伸出，煞是別緻。年遇到肉質細膩，在我們通州，有一家小樓飯店，其中的一道菜，就叫“燒鮎魚”，傳承一邊多年來，口碑頗好。好多飯店有這道菜，長期收購鮎魚，價碼不低，賣給飯店，可以買十幾個饅頭，多解餓啊！

摸魚是個慢功夫，花費半天時間，也只是有個小小的收穫，回家燉一盤魚，解解饞而已。要是有個大收穫，就得用網捕捉。一個人用撒網，幾個人就用大網。那時我只是看見長輩人做，看見他們的收穫大大的，很是羨慕。撒網就像一口扣在河底的大鍋，網的底邊，都拴上鉛疙瘩，撒網人靠手上的功夫把網撒出去，鉛疙瘩將網像鍋一樣扣在泥裏，然後，慢慢收網，網裏的大魚、小魚，也包括蝦蟹，青蛙也就一網打盡了。最大的網，又叫“泥母豬”（鬧不清這個名字由來，很怪！），大網有幾丈長，和河面等寬，幾個人在河的兩岸拉着網。走過幾十米，再把大網拉上岸，哎呀，簡直是一大堆魚啊，大大小小的魚，攤在岸上，都在搖動尾巴，張嘴喘氣，片片魚鱗，閃着銀光。煞是好看。

那時候的故鄉，食物匱乏，有一盤子魚，就是最好的菜。儘管故鄉魚肥，但故鄉人並不貪求，捉魚一般在春分和秋分這兩個節氣的幾天裏。而且，使用大網的時候很少，我想，他們也是在休漁吧，那個時候，他們就明白不能涸澤而漁的道理。實在是不簡單的。

往事並不如煙，故鄉村裏的那條河，以及村外的水塘，因爲，近些年來，乾旱少雨，大多都枯竭了，村裏留下的一段小河道，也被污染了。哪裏還有魚的影子，想到此，心裏很有幾分失落。更又想到兒時捉魚往事的珍貴。於是寫下此文，以餉讀者並求得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