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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蝴蝶髮卡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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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風,是跑着進入菜園街的,還帶着呼呼的氣勢。

一隻蝴蝶髮卡散文

幾片殘留的樹葉在空氣裏翻飛着。太陽彷彿被風吹薄,光線稀疏而飄渺,天空被冷一下拽得低了下去。

北方的冬天很冷,但生活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時值下班的高峯期,菜園街上的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步行的,騎車的,都加快了速度,像冬天的風一樣迅疾。他們穿得厚厚的,捂得嚴嚴的,像熊貓一樣,但這並不影響他們行進的速度。街道兩旁的菜鋪裏,人出出進進,的並不顯冷清,跟別的季節明顯不同的是,那些零散的菜農所剩無幾,如殘冬的樹葉一樣,了無生機地杵在街道的兩旁。

遠處,一個臨時搭建的布篷,像個蒙古包。紅紅的篷布,像冬天裏的一團火,燃燒着,更像是一種溫暖的召喚,我的腳不由得向它靠近。一塊大篷布,把三面圍了個嚴實,敞開的一面,像一張嘴,大口大口地吐着白氣。白氣,一團一團的,像棉花,像雲朵,在氤氳着、蒸騰着、擴散着,使得裏面的人影若隱若現,但經驗告訴我:此時,那裏面一定一片繁華景象!

這是一個麪皮攤點,一對中年夫妻開的。

女人瘦瘦小小、精精幹幹,頭髮向後梳着,挽成一個圓圓的髻,髮髻的中心綴着一隻髮卡,是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男人虎頭熊背,看上去結結實實的。攤點,一年四季都是女人在料理,男人在外面做泥瓦工,只有冬天閒下時,纔會過來幫忙。

麪皮勁道,有嚼頭。調料,一樣一樣的,黑的,紅的,白的,綠的,各種顏色,看着香,吃着更香。好多人都喜歡這裏,小店的`生意很紅火。

此時,它對於一個乾癟了的胃,是一種難以抵擋的誘惑。

一輛可隨時移動的三輪車,停在篷布口,玻璃把車圍成一個長方體,玻璃一面寫着“陝西面皮”幾個字,紅紅的,像一面面小旗一樣,在風中眨巴着眼招徠顧客。

篷布里,擺着幾張長條桌子,簡陋但乾淨,圍着桌子的都是人,滿滿的,幾乎沒有一個凳子是空着的。裏面的人,有的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麪皮,有的正焦急地等待着。靠着篷布的一角放着一個電暖器,圓圓的,暖暖的,像一個小太陽。外面寒風呼呼,裏面卻溫暖如春。

有時,沉默比語言更有力。底面是一塊結實幹淨的木板,清一色的若干鐵質小盆,一溜地排開,裏面是十幾種調料。被提前切好的麪皮條,黃色的、白色的,堆在兩個木質的筐子裏,小山一樣。

女人忙碌着,一刻也沒有閒下來。一雙手像把鏟子,把筐子裏的麪皮裝在碗裏,然後,送到男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後,女人手裏的勺子不停地飛舞在十幾種佐料上,如蜻蜓點水般,一挑一挑的,令人眼花繚亂。接下來又是運送,來來回回,回回來來,女人不斷地重複着,像重複着日子。

女人頭上的那隻蝴蝶髮卡,一蹦一蹦的,彷彿在掙脫束縛,要飛出去。前面的劉海掉下來,遮住了女人的眼睛,她騰出手來,往耳朵後面一別,就又忙活開了。

兩筐麪皮不多一會就見底了,女人看看等的人,急了,速度似乎更快了。那隻蝴蝶也跳得更歡了。心想,就該提前多切一些要好。容不得埋怨,女人把一張麪皮放在鐵板上,雙手握着刀的兩邊,蹬蹬蹬蹬,一刀刀下去,帶着一股股風,一張麪皮就變成了無數的長條,重重疊疊,數不清。看着,滿眼都是刀,滿眼都是麪皮,一會上,一會下,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此刻,女人並不眼花繚亂,她十分專注,所有的精力和渾身的細胞都不敢出軌,現在,她的時空在縮小,縮小到只有她面前的刀、案板和麪皮。她必須加快速度,必須讓刀飛起來,才能追上節奏。圍在她周圍的顧客,在用飢餓和焦急督促她,“快點!快點!”她顧不上不看那些眼睛,只盯着她手裏的活,嘴裏不停地答道:“就好!就好!”

男人也沒有閒着,一刻也沒有。

男人站在桌子旁,右手緊握炒瓢的把手,手臂不斷地上下襬動着,麪皮上下跳躍着,像一條條調皮的小魚,躍出界面,又一頭扎進鍋裏。沒有一條越出炒瓢,它們都很剋制,而這一切都來自男人嫺熟的技藝。我想,無數次重複是能練就這超凡技藝的!

液化氣的火苗“噗哧”“噗哧”地響着,很有節奏,彷彿在爲男人的表演伴奏。紅色的火苗竄上來,舔着鍋底,也照着男人的臉,男人臉上紅紅的,皺紋裏的煙塵瞬間被放大,臉上鋪着一層生活的顏色。

這時,女人對着一個揹着書包的男孩,大聲喊道:“三兒,趕緊過來!幫忙!”

那個被叫做三兒的男孩,十一二歲,小眉小眼,就是女人的翻版。三兒並不惱火,一邊放書包,一邊應着:“就來!”就個小大人似的,然後,就幫着收錢、找錢,端送炒好的麪皮。

此刻,我突然想到了那些溫室裏長大的花草,三兒跟它們不一樣,比它們多了抗旱抗冷的能力。我想,我得把這個孩子的故事告訴給我的學生們。

男人在忙着炒,忙着倒出倒入;女人在忙着裝,忙着運來運去;三兒忙着收錢,忙着找錢……

一陣忙碌後,客人漸漸少了,女人終於可以長長地出口氣了。女人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把手展開,去攏頭髮,誰知,髮髻撲簌簌地散開,頭髮攤了一肩,那隻蝴蝶髮卡掉在了地上,穩穩地站在地上,翅翼一跳一跳的。女人蹲下身,拾起髮卡,三下兩下把頭髮挽成髻,可是,蝴蝶髮卡始終插不進去。男人看到,放下手中的活走來,幫女人別上髮卡,動作多少有些笨拙,好大一會兒才把它別上。

那隻蝴蝶就又飛到女人的頭上,翅翼一跳一跳的,在舞蹈,在飛翔,女人的頭上立刻就生動了許多。

此刻,我回頭看到那個扇形暖器,紅紅的,像太陽,把篷布里的物件照得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