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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小村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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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無休止地吹襲着古老的平原,吹散了一個個透亮的白天又吹散一個個濃稠的黑夜,連同那些生長在日子裏的一個個苦澀或喜悅的故事一起吹走了,平原似乎比以前更廣闊了。田野裏醒來的麥子野草瘋長着,野野的綠如人們心裏摁不住的慾望,無所顧忌,只是散在原野裏若隱若現的村子顯得愈來愈瘦弱破敗了,伸出村子的路在麥田裏蜿蜒,愈遠愈細,淹沒在麥田裏了。

風過小村優美散文

小村是靜寂的,偶有幾聲老人的咳嗽,飄落在空蕩蕩的街上,有些揪心。村子裏的成年人都走了,在不停息的風裏走了,去了遙遠的城市裏打工討生活,城市生長的繁華是需要新鮮的血液滋養的,這些來自鄉村年輕的血液一點一點的輸送到大大小小城市裏,太多了,鄉村有些疲憊不堪了,似乎被風輕輕一吹就要歪倒散了。

老人送走上學的孫子後,獨自坐在院子裏發呆,閒不住的老人沒活幹,手足無措,他再也聽不到牛馬毛驢在石槽裏咀嚼草料的聲音了,再也看不到懶洋洋臥在圈裏的肥豬了,再也沒有他討厭的雞鴨在院子裏咕嘎叫着拉屎了,他只聽到風劃過樹枝發出刺耳的聲音,農家小院沒了這些牲畜的聲音就不是農村,失去生活的氣息了。風從遙遠的地方來,又吹到未知的地方去了。風的聲音太枯燥了,老人茫然若失,就打開戲匣子聽戲,把音量調到最大,戲還是當年愛聽的戲,可是老人精神不濟了,總是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被打工潮糊里糊塗捲進城市的這些小村的人們身不由己,說起來有些可悲,他們常年身在城市的邊緣,根還是在他們的小村裏的,他們註定只是這個城市裏的匆匆過客,做着最繁重的體力活,命如草芥一樣卑微,他們被城市榨乾青春和血汗遺棄了,就要回到他們的小村的,他們的小村會永遠像母親般無私博愛,時刻歡迎着這些疲倦的孩子們回家。

小村衰老了,可生命力依然頑強,風吹四季輪迴,春來了樹木青綠。村子裏人少了垃圾少了,街道潔淨了,也聽不到雞鳴犬吠了。無事可做的老人常常去麥田裏走走,這養育了他的父輩他的兒子現在又養育他的孫子的土地他太熟悉了,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有時候他會牽着孫子的手在麥田裏散步,走向麥田深處,像是走在古代田園詩的意境裏,他陶醉在麥子的清香裏,自然流露出幸福知足的神情。老人不知道他和孫子在麥田裏散步的情景被市裏的一個攝影師給偷拍走了。

老人在麥田裏的小路上散步,他是不會想那麼多的,也體會不到田園的美好,他和這養育了他一輩子的田園朝夕相伴,熟視無睹了。也許老人自己的生活麻木了,他看到小村裏別人就是這麼過的,他就覺着自己也應該這麼過的,以前在土裏刨食,現在土地養不住了,村人們就出門打工了,在工地上做牛做馬在資本家的廠子裏做機器上的一個螺絲釘,受苦受累養家餬口,他覺得這就是小村人的命,這和在老輩子解放前給地主家做長工扛活去城裏資本家的廠子裏做工是一樣的,這很正常的,世道就這樣啊。只是他對他的小孫子有些心疼,一年年的和他的爸媽見不上幾次面,怪可憐的。

風一直吹,吹過平原上的麥田麥浪洶涌,走在田間的老人顯得多麼渺小,像一株野草一顆麥子,風輕輕一吹很自然的就混淆在麥田裏不見了。

風吹過來了風吹過去了,風裏的溫度高了,熱乎乎的吹過麥田,麥子就要成熟了,成熟的麥子散發出了麥香,在風裏慢慢盪漾開去,麥香簇擁的鄉村平添了幾分寧靜祥和,在城市的建築工地上廠子裏打工的村人們聞到了,駐足片刻彷彿喝酒了般沉醉其中。這時候如果從高空俯瞰,平原變成了金色的海,麥海中的小村是一個小小的綠色的島嶼,風吹過金色的麥浪從小村的四周一波一波涌向小村,小村似乎成了麥浪的中心,在輕輕晃動着晃動着。

麥田上的.落日那麼大那麼圓,落在麥田的盡頭,像是落進了海里,和麥田一樣的金黃,濺起金色的麥水,被平原上的風吹散開了,天上地下小村裏都是,都彷彿塗了一層古老的金黃色,色澤愈來愈重了,像是塗了一層濃濃的憂鬱哀傷,這哀傷太容易傳染了,覆蓋住小村和遙遠的城市了,工地上幹活的小村人染了一身,忽然感到心有些針扎般的疼。

麥子要熟了,老人給在南方打工的兒子打電話,收麥子了,要他回家。其實老人明白收麥子還得幾天呢,他就想找個藉口讓兒子早回來幾天,多在家呆幾天,陪陪孫子陪陪他,老了愈來愈眷戀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了。遙遠的城市裏的兒子不理解老人,他覺着爸爸老了,開始害怕幹活了,他就勸爸爸放心,說農活兒不用他管,馬上就回去了。

兒子算着時間呢,等到麥子熟透時回來的,到家的兒子也並沒有陪老人,早和幾個要好的約好了,領着孫子去飯店喝酒去了。都是在外打工回家收麥的,好容易聚在一起侃天說地沒一句正經話,一個說這次他的老闆特狠,訓人不留一點情面訓工人如訓一條狗,一個說他們廠子裏的老闆厲害,養了五個小老婆呢,每個小老婆一套樓房,又罵世道不公,一陣嘆息一陣羨慕,侃累了酒喝好了回家。老人在庭院子裏坐着,看着兒子和孫子一前一後進來,兒子的走勢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就是自己的翻版,老人就想起了自己當年,也是出去喝酒,領着兒子,也是一前一後的回來。

小村外的收麥子的小販們把場地收拾好了,割麥客聯合收割機進村了,小村的街道上多了操着外地口音的麥客,街道上賣蔬菜買零食的商販也多起來,一時小村像過節般熱鬧了,村子南面的飯店裏也臨時僱了一個婦女。一切都在按時就班的進行着,銅臭的氣味引誘着人們,準備着分食麥收這塊噴香的蛋糕。

沒有停息過的風似乎小了,熟透的麥田也安靜了,只是陽光愈來愈毒辣了,風也熱乎乎的燙人的臉。風輕輕一吹,聯合割麥機進地了,風再吹小村的人們走進地裏,一家開始割麥子一個小村就開始了,割麥客滿臉塵土滿臉喜悅忙着量地收錢割麥,不交錢是不會給你割麥子的,割了麥子的忙着裝車往家拉,家裏沒人幹活找人幫忙的忙着去飯店要菜,收麥的小販拉麥的車在地頭等着,有那個要賣的踩着電瓶車跟着小販去拿錢去就是了。

現在的麥收太快了,一切都是機戒化一切都是金錢交易,只兩三天就過去了,如潮水般退去,小村復歸平靜,熱乎乎的風吹着,吹過收穫過的麥田,到處是麥茬麥秸狼藉一片。老人揹着手獨自走在田間小路上,走得很慢,他總覺得丟失了什麼,田地裏白花花的麥茬下播下玉米了,用不了幾天就露頭了。

老人還是很懷念過去的日子的,現在正是夏管的重要時候,以前白天是滿地人的,扛着鋤頭鋤草,趕着牲口吆喝着拉着耘鋤耘地,天氣炎熱莊稼長得快草也長得快,村人們搶時間幹活,哪裏有歇息的時間啊。一直等到玉米苗快瞞住人的時候,草長不起來了,村人們才喘喘氣的,這時閒不住的就就近找點活幹貼補養家。現在村人們打了滅草劑了,是隻生長玉米不長草的,滿地是看不到幾個人的。

小村的人從田地裏解放出來了,可是比以前更忙了生活壓力更大了,以前家裏養着用來耕地拉車的牲口用不着了都賣了,小村的人離家外出,去做包工頭和資本家的掙錢機器去了。

風從遙遠未知的地方吹來,吹過收穫後的平原,田地裏不遠就有幾個墳頭,墳頭上長着青青的野草,也有新堆起的還是灰黃的土,這些墳頭多像爲這土地打的補丁,每個補丁下面都有一個疤痕的。小村外的路上忽然冒出幾個人來,揹着裝着行李鼓囊囊的化肥袋子,皆一臉木木的神情,風裏一輛公共汽車過來,這些人鑽進車裏了。

公共汽車忽然放慢速度了,前面路上小村張家的傻兒子放牧的一羣羊擋住路了,司機按喇叭,張家的傻兒子不慌不忙揮舞着鞭子,羊們都很聽話,擁擠着到路那邊的斜坡上啃食嫩綠肥美的青草。公共汽車開始走了,車裏這幾個出門打工的小村人也像一羣牲口啊,生活的鞭子無情的抽打着他們,只是他們麻木了感受不到疼痛了。

有一件事小村的老人不知道的,在麥田裏偷拍他的那個攝影師用他的那幅照片參加了市裏的一個攝影大賽,沒想到得了二等獎了,照片里老人牽着他的小孫子走在麥田裏那與世無爭的神情被專家譽爲當代的田園牧歌,是都市人嚮往的精神家園,咱們要能牽着孩子或愛人的手就這樣走在麥田裏該多幸福啊,一個專家評價這幅照片時說,露出一臉的羨慕。這些遠在小村的老人是一點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麥田散步的照片掛在了市裏的攝影展廳裏,讓那些城裏的藝術家們生出許多田園詩般美好的想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