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桂花樹散文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轉眼又是中秋。佇立在徐徐吹送且沁人心脾的秋風中，凝望着碧空皎潔的圓月，我的思緒，又回到了遠隔千里的故鄉……

故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門前的那棵桂花樹，也許開滿了簇簇金花吧？

那是一棵繫着母親，我和哥哥三個人難解情結的樹……

門前的桂花樹開花的時候，很香很香。隨着那沁人心脾的秋風，醉人的花香飄得很遠很遠，而樹葉拂着媽媽額前那幾綹稀疏的白髮，也吹下了她眼角的淚花。

記得八年前的那個中秋節，我不敢再像往年那樣大聲歡笑着請媽媽到桂花樹下吃月餅，給她講學校裏的趣聞樂事。只是靜靜地依偎在她的身旁。

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身材清瘦的我，文靜得像一個女孩子。

媽媽卻一改往日的茫然和悲慼，笑着叫我拿幾張凳子到桂花樹下。然後拿出一盒月餅，一些花生瓜果，又抱出一個小酒罈。

我擡頭望了一眼媽媽，她的臉是那樣的蒼白憔悴，掛在嘴角的微笑反而增添了幾分悽苦。

我忽然覺得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掉下來。

媽媽緩緩地把我的身子扳過來，用她那像老樹皮一樣枯皺的手，默默地爲我抹去滴滴淚珠，又把我緊緊擁在她的懷裏（因爲我很快就要去南方實習、工作了）。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彼此感受着心跳的震動……

“哥哥，你說種棵什麼樹好呢？種棵桃樹吧，春天一到，那滿樹桃花紅豔豔的，該多好看呀！”

“弟弟，還是種棵桂花樹吧！那沁人肺腑的芳香，很遠很遠的地方都能聞到。”

“是啊，那就種棵桂花樹吧，”媽媽也贊同。

於是，母親和我們在堂屋前種下了一棵半人高的桂花樹。

這就是那年——媽媽最疼愛的哥哥參軍入伍離家前的一幕。

回味過去那歡樂和依依惜別的情景，母親與我是多麼留戀，多麼欣慰，多麼難於忘懷呵！

媽媽在月光下深深沉默着，眼睛總是眺望着哥哥去的那個遙遠的南方。媽媽的`嘴角緩緩地抽動了幾下，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好久好久，她才從沉默中醒悟過來，用微微顫抖的手倒了滿滿一杯香醇、甜美的桂花酒，對着南方（哥哥在廣東普寧某部服役）大聲說：“孩子，我親愛的孩子喲，月又圓了，又是中秋了，喝了媽媽爲你釀的這杯桂花酒吧！”說完，媽媽將酒緩緩地灑在桂花樹下。

“哥哥——媽媽——”我不知說什麼纔好，只是放聲號啕起來……

當一枚金光閃閃的軍功章從那遙遠的軍營寄來後，我就再也沒見到我親愛的哥哥了。——在2002年一場特大洪災中，爲搶救水庫險情，他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於是，各級領導、部隊、鄰居、記者紛紛前來慰問或採訪，還給我家帶來許多並不需要的榮譽。家裏一時熱鬧起來。

但是哥哥被追認爲烈士不久，便只有忠實的桂花樹依舊伴着冷冷清清的媽媽和我……

又起風了，門前的桂花紛紛飄落下來。媽媽似乎想到了什麼，從房裏拿出一張竹蓆鋪在樹下。

芳香襲人的桂花，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席子上面，不一會兒就是密密匝匝的一層……

秋月裏，星空下。媽媽在追憶着，思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