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兒的散文

前不久，出了趟遠門。數日後返回。

那天早晨上班，注意到小區背陰的花園內，迎春花的枝條仍然單調地沒有一片新葉。冬青正處於換葉的季節，枯黃明顯多於青綠。光禿禿的荊棘，慘淡的有些不忍目睹。心裏便拂過淺淺的寂寥。邊走邊想，春天早已來啦，這周圍的世界怎麼還沒有鮮活起來？

但是，當我走到市局大門口時，視野中剎那間的絢爛，卻讓我驚喜地歡呼起來---哈！門旁的梅花和紫白玉，都已經開啦！粉色、白色、紫色的花朵競相怡然盛放，交織在一起，繪成了一副渾然天成的春光圖。

原來，那柔軟而堅韌的春風，一直都在滋養、催生着萬物的改變。只是，細緻無聲；只是，看你是否留意。

走之前，幾乎每天都要觀察大門口那幾棵花樹：一棵粉梅花，四棵紫梅花，兩棵白玉蘭，都是先開花後發葉的植物。梅花打着花骨朵，很飽滿，羞澀地抿着紅脣，淺笑盈盈不露齒。紫玉蘭呢，花苞像才露尖尖角的夏荷，精緻玲瓏。底端有灰色的片狀物包裹着，毛茸茸的，很像小麻雀的翅翼。天天都在盼，我的花兒啊，你們何時才能開呢？

而此時的花兒們，不知道在我離開的哪一天裏，也不知道在哪一縷春風和哪一絲細雨裏，更不知道在哪一位陌路人的注視裏，蓬蓬勃勃地傾情綻放了。嬌俏的梅花，或粉或紫，熙熙攘攘擁擠在花枝上。細細的'枝條承受不住芳香似的，在盪漾的春風中紛搖輕顫。幾隻早起的蜜蜂，不知疲倦地從一朵花心又飛到另一朵花心，貪婪地吮吸着花粉。紫玉蘭的花朵是白色的，底端深紫，每一片花瓣的中間都有一根紫色的徑，由深及淺由粗及細往頂端延伸。每朵花都像一隻精心雕琢的玉盞，裏面盛滿的，是早春的瘦寒還是春陽的溫暖？是陳年的瓊漿還是春天的新釀？

人們大都習慣從元旦開始籌劃新年。老一些的長者更習慣將立春作爲新年的開端。而我總習慣從春天百花盛開的時節計算自己生命的年輪。

視線不由自主由花兒攀爬上110大樓的頂端，心裏默數：我在這座大樓裏已經工作了10年！

想想，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10年？又有多少個10年會積澱在心底，值得你在未來的日子裏頻繁追憶和默默唸想？

這10年，在這座大樓裏，我在不同的崗位工作過，在不同的辦公室敲擊過鍵盤，在不同的樓層來往穿梭；品嚐過工作失意的艱辛酸澀，也享受過事業有成的幸福喜悅；體驗過孤雁獨飛的清冷寂寞，也經歷過和諧團隊的甘苦與共；送走了刻骨至愛的雙親，也把懵懵懂懂的幼女培養成了陽光女孩……

眼前的這座大樓啊!記載了我生命中一段坎坷的成長履歷，留下了我從青澀走向中年的踉蹌足跡，也目睹了我軟弱到直至憂鬱又堅強到無人能比的心路歷程。

誰說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這次出門，我所去的那個城市，古蘊深厚，雍容華貴，大氣磅礴。神祕的紅牆裏透出的，是逼人的莊嚴和厚重。但是坐在飛速的地鐵裏，我的心卻止不住遊離。我想，也許，這是輛開往春天的地鐵，可那目的地的春天不屬於我，草長鶯飛、柳堤生煙也只是別人眼中的風景。我心裏最美的春天、最美的風景在我山清水碧的蘇北小城，在承恩老先生妙筆靈動的花果山，在空氣澄明丹楓如火的楓樹灣，在我居住的那個普通的小區，在孩子春來草自青的綠色校園，在新年亮化了妝容的110大樓。還有----在市局門旁那些將要開放的花朵裏。

此刻，仰望着熟悉的大樓，我忽然發現自己是那麼深刻地眷戀着腳下的這方土地，以及相伴10年的大樓！原來，我的根、我的魂，早已就深植在這個城市和這座大樓裏，只是煩擾的俗世和焦躁的心態，使我與之疏離。想想過往的自己,有時候真是相當浮躁,會因爲生活一貫的風平浪靜、不起微瀾，生出煩惱，埋怨固定的生活節奏和周而復始的輪迴。殊不知，凡塵間許多樸素的美好就在我們身邊,只要人心如初，陽光溫淡，歲月便靜好着呢。

我知道，花美在開放，人美在開心。你對生活要求的東西越少，生活回饋你的驚喜便越多。

我也知道，沉澱在心芽裏的記憶，會生根、開花；而覆蓋在心靈上的塵埃，也會在光陰裏蒸發、消弭。

我更知道，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座大樓，走向另一段生命旅程，並且越走越遠。也許，等我白髮蒼顏，哪一天我想念你了，當我蹣跚地走近你的身旁，我依然記得你的每一扇門窗，可你是否還憶得起我的模樣？沒有關係，不管你是否把我遺忘，這裏永遠都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此生從警，是我唯一可以在兒孫面前驕傲炫耀的榮光！

多想自己是市局門旁的那些花兒啊！在那裏經年生長，根越扎越深，枝蔓越繁衍越茂盛。樹隨着歲月老去，花卻永遠年輕。每到新一年的花季，都能悠然地爛漫出一樹繁華，深情地凝眸大樓，見證它的風雨滄桑，並能夠滋潤、撫慰大樓裏那些辛勞和疲憊的心靈，使他們---我的同事、我的晚輩能在這裏詩意地工作和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