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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我們的愛與疼痛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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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地坐在田坎上,晚霞早已經染紅了天際,就那般靜靜地坐在那裏。風,輕柔地吹起了我的發。看着昔日的瓦房早已經變了模樣,想着逝去的風景,想着遠去的人,心頭浮起一縷深深的惆悵。

村莊我們的愛與疼痛的散文隨筆

——題記

我居住在一個古老的山城,小小的村子裏,有着許多阡陌交織的小路。那時的童謠裏,小小的牧童,有着一隻短笛,攜着夕陽伴着歌聲,回到小小的村莊。

煙雨,是山城最美的風景。山城裏,有着一座座的村莊。村莊裏有着小橋流水人家,炊煙幾許寥寥的詩意。我是村莊裏快樂的精靈,最是無憂少年時,那時的風最愜意,那時的雨最柔情。細雨中,與小夥伴的歡笑,交織在大人的呵斥中,是歲月中最美的圖騰。

村裏,有一條江——清江。她沒有灕江的厚重,沒有西湖的悠遠。但她是那一個個依江而伴所有清江兒女最鍾情的夥伴。江水盪漾,楊柳依依。江邊,村裏人的歡笑驚起了覓食的水鳥,驚擾了山林的風,驚亂了江水的魚。村裏人都要在江邊洗衣服,那時的小孩子,就尋找有水草的地方,捕捉着江裏的魚蝦。伴隨着一路的歡笑聲和棒槌的敲打聲,還有娓娓而談的村裏的故事。誰家添胖小子了,誰家的媳婦好漂亮,誰家買了新電視……記憶最深的,當是山歌的對唱。

男:黃四姐

女:你喊啥子?

男:我給你送一個絲帕子

女:要你一個絲帕子幹啥子?

男:戴在妹手上,行路又好看,做客有人瞧,我的乾妹子

男:黃四姐

女:你喊啥子?

男:我給你送一根金簪子

女:要你一根金簪子幹啥子?

男:插在妹頭上,行路又好看,做客有人瞧,我的`乾妹子

男:黃四姐

女:你喊啥子?

男:我給你送一件綢衫子

女:要你一件綢衫子幹啥子?

男:穿在妹身上,行路又好看,做客有人瞧,我的乾妹子

男:黃四姐

女:你喊啥子?

男:我給你送一對金戒指

女:要你一對金戒指幹啥子?

男:戴在妹手上,行路又好看,做客有人瞧,我的乾妹子

男:黃四姐

女:你喊啥子?

男:我給你送一雙絲襪子

女:要你一雙絲襪子幹啥子?

男:穿在妹腳上,行路又好看,做客有人瞧,我的乾妹子

女:哎呀我的哥,你送上這麼多!

男:東西這個少了些,你不要這麼說。

男聲古樸豪邁中,透着一股山裏人特有的野性。女聲,雋秀靈動中又不乏女兒的柔情。那時的我,總覺得好好玩。聽着歌聲是那麼的靈動,至今,我依舊記得那聲聲的旋律,偶爾自己還會哼唱幾句。

江邊,定有一隻只漁船停靠。暮色中,漁夫們停舟唱晚,曲調悠揚。暮色中,有時也會有着星星點點的漁火。那時的我,不會明白“江清漁火對愁眠”的意境。我只會靜靜地享受着暮色中,江水的寧靜。呼吸着江邊清新的空氣,將最美麗的童話帶入我淺淺的夢裏。

清江美,醉清江。八百里清江情悠揚。山依着水,水環繞着山。山水有情,情在我輕輕淺淺的童年中。

村裏,還有一條集市。趕集是我那時最高興的事情。每逢單日子,就是村裏趕集的日子。只要不上學,我總會早早地起牀,生怕大人悄悄地去了集市,把自己丟在了家裏。至今仍然記得,爲了趕路,不知道捱過多少大人的鞭子。趕集日子,大人們總會早早地起牀。離集市遠的村人,會打着火把,揹着山貨去趕集。一路上,公雞的打鳴聲,狗吠聲,林間的鳥叫聲,交織在晨曦中,是村莊最古老、最悠揚、最貼切的歌謠。天剛矇矇亮,集市上就滿是趕集的人。伴隨着朝陽,人們絡繹不絕地涌入了集市。村裏人有的擔着撮箕,有的揹着揹簍,接踵而至。叫賣聲、歡笑聲交織一片,驚醒了山城的寧靜。

青石巷、木製房、裁縫鋪、糖果鋪,就好像是一張舊的黑白照片,是村莊最初的色彩。沒有濃郁的色彩,卻溢滿了我濃濃的深情。青石板的街道,賣糖葫蘆的吆喝聲,在小巷口久久地迴盪。蕩起了孩子最天真的笑顏,蕩起了童年最美的歌謠。香香的、甜甜的、酸酸的,吃在嘴中,那是一股幸福的味道,是屬於童年的味道。

外婆家的吊腳樓,是我童年的天堂。小小的吊腳樓中,我時常坐在窗前,遙望着星空,纏着外婆講故事。那時的故事,可以聽了一遍又一遍,伴隨着故事,熟睡在外婆的懷裏。那時的村裏,還有着一盞盞的煤油燈,在煤油燈的光芒下,是外婆拿着針線縫補衣物的情形。那時的我,總會自告奮勇地幫外婆穿針,然後樂呵呵地接受外婆的誇獎與撫摸。

吊腳樓旁是一片竹林。我最喜歡夏天的竹林,竹葉沙沙的聲響,是大自然最美的韻律。那時喜歡看叔叔們做笛子,聽叔叔們的笛聲。在我心中,叔叔們就是我的偶像。那時的心好小,但卻那麼真實,那麼容易滿足。我時常跟着叔叔放牛,聽他的笛聲。可是,也不知道是當時太小,還是沒有天賦,我至今仍然吹不出一曲悠揚的笛聲。“走在鄉村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伴隨着歌謠,我們尋着炊煙的歸來。

外婆有着一個木製的箱子,裏面總有着各種好吃的。我知道,那都是外婆給我攢下來的。我的笑容,就是外婆最開心的笑。只是,歲月總是經不起蹉跎。人生又怎能一直無憂呢?外婆最終化作了那天邊最亮的星星,繼續守候着她最愛的親人們。

村裏還有一位老人,溫暖過我的童年。她是我爸爸的乾媽。她姓陳,我總是叫她陳奶奶。陳奶奶是位和藹的老人。那時的我,經常穿陳奶奶做的布鞋。布鞋是那時村裏人常做的一種鞋。布鞋又叫千層底。布鞋,是我們這裏土家族老一輩都會做的。當然,現在的我是不會做的。雖然我不會做,但是我卻知道一雙鞋需要花多少的精力。做鞋之前,先要到棕樹上割棕絲,然後將布一層一層過漿,還要在太陽下曬乾。千層底,千層底,雖然千層有些誇張,不過,一雙鞋需要千針萬線,卻一點都不誇張。白色的鞋底,是一針又一針密密麻麻紮起來的。沒有人知道一雙千層底布鞋究竟需要多少針,就連做鞋子的人也不知道。那時小,不知道愛惜。到如今才知道,那一雙一雙千層底布鞋,寧聚了多少的愛。

陳奶奶是個孤寡老人,她沒有自己的孩子。有個養子,我時常看見陳奶奶佝僂着,揹着揹簍打豬草。時常自己揹着滿滿的揹簍去集市賣了換生活的用品。記得,那年的年初,我被一陣炮竹聲吸引。隔着不遠的小路,我看見陳奶奶穿着新衣服,在一羣人的簇擁下往市集走去。我大聲呼喊着:“陳奶奶,陳奶奶……”可是聲音被鞭炮聲淹沒了。不過,我可以看出,陳奶奶很高興。她在笑……

媽媽說:“陳奶奶的兒子,接她去他們家享福去了。”

聽了媽媽的話,我也替奶奶高興。只是,不久以後,我又一次看看陳奶奶佝僂着,揹着揹簍打豬草來了。她的背壓得更彎了,一如生活的重量。我有些不解:“陳奶奶,媽媽說你去享福了,怎麼又回來了?”

老人那雙渾濁的雙眼,溢出辛酸的淚。手一遍遍擦着淚水,我心中痛了起來,慌忙道:“奶奶,不哭,不哭……”那時在我的心中,大人是不會哭泣的,哭泣是小孩子的專利。更何況是慈愛的奶奶呢?

後來在媽媽的口中得知,原來,奶奶的兒子之所以將奶奶接過去,是爲了奶奶的那幢房子。如今,房子到手了,他們就將奶奶趕進一間小屋子,現在的奶奶,吃的用的都得靠自己。我雖然小,但依舊知道,陳奶奶的兒子沒有良心,這樣是多麼的“要不得”(我們的方言)再次遇到陳奶奶,是在高高的田埂上。我給了她一個我的諾言:“奶奶,你放心,等我長大了,我給你買好吃的。你喜歡吃梨,我就給你買好多好多。我還要給你住新房子,買新衣服……”

多年以後,我依舊記得,那位慈愛的奶奶在陽光下的笑容,有多麼的燦爛。我不知道,當時我的話,奶奶是否記在了心裏,但我知道,她很開心,爲了我的諾言,爲了我的童言無忌。

後來的歲月中,村莊裏我的歡笑聲也漸漸地少了。人們總說,外面的世界是多麼的精彩。於是,村裏出去的人多了,而我的媽媽也悄悄地去了遠方。村莊,給我的也不再是五彩斑斕了。

陳奶奶十分喜歡我,經常幫我做着家務。那時的她,是媽媽走後唯一給過我溫暖的人。歲月不經意地溜走,我漸漸地從童年中走了出來,成長,成長……

我要離開故鄉的頭一天,陳奶奶來我家了。聽說我要出門,心中自是十分的不捨。我安慰着,我依舊記得兒時的誓言。我說:“等我有錢了,給您買好多好多好吃的。”一如,那年的田埂上,我許下的諾言。

我沒有想到,這會是最後的告別。三年後,我問爸爸:“陳奶奶,現在怎麼樣了?”

爸爸說:“一年以前就死了.”

我的心瞬間凝重起來:“您知道,她的墳在哪裏嗎?”

“不知道,你要去問他的那個兒子。”

我尋着記憶來到奶奶生前住的地方,正好,她兒子在吃飯。我說明了來意。他兒子指着遠處墳丘說:“哦,就是那邊。第三座,沒有墓碑的就是。”

野草漫過我的膝蓋,一步一步,我的腳步是那般的重,一如我的心。看着野草肆意的墳丘,我淚水模糊。當年的話語,當年的笑聲,猶在耳畔,可是如今……

我坐在田埂上,任憑風托起我的發,思緒久久不能平靜。看着昔日的瓦房早已經變了模樣,想着逝去的風景,想着遠去的人,心頭浮起一縷深深的惆悵。

村莊的風景依舊,但卻少了那一盞盞的煤油燈,少了燈光下的童話;村莊的集市依舊,但卻沒有往昔的熱鬧了,沒有了早早起的盼望了;村莊的清江依舊,但卻少了山歌的對唱,少了江畔此起彼伏的棒槌聲;村莊的風景依舊,但卻少了那份清靈,少了那份心情。

村莊,那些心中逝去的最美的風景;村莊,那些思過、痛過、念過的人們。愛與痛,都有着你最深的記憶和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