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母親抒情散文

故鄉，坐落在太嶽山東麓的一個小山坳裏，連綿起伏的羣山包裹着稀落的村莊。晨曦，空氣清幽，光影斜照，山色靜謐清秀，一半溫暖一半清涼，山影逶迤，樹影婆娑，大山欲似睡在仙霧迷濛中，一半孤寂一半幽幽。炊煙裊裊升起的屋頂上，一隻飛鳥翩然掠過，驀然欣喜的長唳一聲，白色的羽翼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曲線，直衝雲霄。瀰漫的響聲綿延不絕，迴盪在山巒與蒼穹之間，轉瞬即逝的小白點，圖雅在安靜村莊的畫布上，縷縷升騰的炊煙化爲濃郁醇厚的酒香，村莊沸騰了起來，憨厚淳樸的山裏人迎來了新的一天。勤勞的母親在薄霧中走向村口的老井，顫悠的扁擔在母親肩膀上發出‘'吱悠吱悠”的響聲，兩隻搖晃的空桶隨着母親起伏的腳步聲，交織成一支深沉而古樸的樂曲，母親在繁忙的生活中奏響了這支晨曲。

彎曲的鄉間小路自由的延伸着，田野的角落，依稀可辨母親的腳印，田埂的盡頭，母親的身影在梯田間起伏。風雨中，母親蹣跚的步履，那一輩子也踩不平縱橫的犁溝間，印實下一串串孤獨的憂傷；那一雙佈滿老繭·裂痕的溝壑裏，浸染着墨綠，散發着泥土的清香；那一張飽經風霜的臉龐，堆徹着滄桑斑跡，苦熬着如同鉛液般沉重的歲月。田間地頭埋葬着母親的微笑，散發着濃郁生機的新綠，是母親寄託於土地的希望，她每天都一頭紮在農田裏，精心打理着十幾畝土地，如同伺候月婆子一樣。

在我童年的記憶裏，總能看到母親在田裏勞作的身影，當春寒料峭的山風颳過原野，枯草拼命從黝黑的土地裏破土萌芽的時節到來時，母親便開始有條不紊的規劃着自己的十幾畝田地，沒有念過書的母親，雖然不懂得農作物輪換種植的深奧知識，只是憑藉多年種植的經驗總結得出：“輪換種植作物，可以保證土壤養分的均衡利用，能夠更好地調節土壤肥力。'’當微拂的春風一遍又一遍的吹開了皺裂的土地，濛濛細雨輕輕地敲擊着泥巴，泛起潮溼的泥香味兒，母親便打着一雙赤腳，開始播種農作物了，於是乎，我的眼簾便閃現一個淒涼的畫面：“春風肆虐的拂過田野山莊，路邊的柳枝在風中打顫，風勁捲起砂礫漫天橫行，四處飛揚，母親的白髮在風中飄揚，母親的身影在田埂上晃動。柔軟的腰肢時而彎曲，時而直立，一隻胳膊挎着竹簍，靈巧的指頭捏起微粒的優種，另一隻手不停地揮灑着化肥，在父親低一聲高一聲的吆喝裏，牛兒不停歇的前進，母親躬身前行。‘'犁使勁往土裏鑽，泥土塊一溜溜的翻個身子，新耕的泥土塊黃燦燦的，閃亮閃亮的，母親的腳板，如同兩尾跳躍的鯉魚，迅速的把翻耕的泥土嚴嚴實實地蓋住種子，和着貴如油的春雨，播種下母親的希冀，盼望着種子順利的分娩(不要補苗），田間的禾苗青青。細如牛毛的雨絲，飄落滿地，織就漫天的苦愁，好像明瞭母親的心思，點點滴滴滲入田地裏，悄然滋潤着萬物，同時也浸透着我的心，淺淺的痛楚划向眼底，淚水搖曵着視野，浸溼着回憶，思緒徘徊於朦朧春雨裏，我像回到了童年，腦海裏呈現出故鄉的一幅版圖：‘'一片貧瘠的土地上，母親套牛犁地，一臉的茫然行走于田壟間，在裂痕斑斑的土地裏用自己辛勤的汗水填滿整片荒蕪，滋養着無盡的繁華‘’·····

芳菲的時節，田野裏一片燦爛。蕊香嬌嫩的野花，彰顯着繽紛色彩的美妙；清油油的禾苗在溼潤的空氣裏醞釀，散發出醉人的幽香；田間的阡陌小路上，花團錦簇，白黑相映，淡紅深綠，鑲嵌如畫，春意盎然，一派生機。母親伴着清晨的薄霧，踩着青草的芬芳，走進了田野裏，用她那雙溫暖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愛撫着禾苗，柔軟的青枝在微風裏頻頻點頭，搖動着的葉兒在陽光下燦爛的微笑，母親手裏揮舞着鋒利的鐵鋤，把禾苗周圍的泥土黏的細碎如沙，雜草一顆顆的連根拔起，腳下的碎石一片片的踢出。母親一番耐心的打造，土地就像是綿綿的地毯，平坦厚實，一腳踩下去，蓬鬆鬆的，柔嫩的茵茵禾苗在舒適的環境下香甜的睡着，健康快樂的成長着，母親的心裏在等待着另一個比春天更富有欣欣向榮的景象。

勞累了的母親，也喜歡在田間地頭休憩獨坐，也會去欣賞那變幻無窮的雲彩，內心涌起無限的溫馨與浪漫。雲兒散漫的遊走，母親的心牽扯起一串串的遐思，雲兒開闊着母親的胸懷，內心安放的光陰，寂寞孤獨地旅程，是生活的沉澱，是生命的點綴，自己早已荒蕪的情感下臨摹出最真、最美、最純的畫卷。在雨霧氤氳的清晨裏，腳踏潮膩的路面，露水溼透了衣衫，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家與田間的界面，構成生活的全部。匆忙的腳步中，機械生活的疲憊下，心中渴望尋求着一條美好生活的通路。在明淨的藍天下，掄起鐵耙的母親嫺熟的啃着地裏的泥巴，快樂的哼着小曲，招惹來林中的小鳥，一同歡唱，清唱着生活的無奈，唱出人間滄桑，耳根領略着田園風景的魅力。在廣袤無垠的荒野上，母親開荒種田，辛勤耕耘，盡情揮灑着汗水，精心培育着土地，肥沃的田野豐腴的如出嫁的新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卸下所有的負擔，不再有俗世粘滯，帶着一份恬淡的心情，走進土地，註定與土地相依爲命，用健美的手臂在田野裏舞動着生活的節奏，用勤勞智慧的雙手創造着幸福的生活，書寫着別樣的人生。

仲夏時節，田間地頭洋溢着夏的絢麗，一片極目蔥綠天際的田園，在鮮紅晚霞的映照下，籠罩住一個色彩繽紛的世界。田間的秧苗蔥蔥郁郁，翠綠的枝葉沐浴着夏日裏雨水的沖洗，昂頭享受着陽光的撫愛，悠閒地瘋長。爛漫的山花，芳草碧綠，散發着奇特的香味，向大地展示着他們靈秀的身姿。茂密的森林裏，潛藏着無數的財富，木材草藥，珍禽異獸，只要你善於挖掘，絕不會寶山空回。蒼翠的大山裏，草木葳蕤，各種叫不上名字來的野生名貴藥材，吸着天光地氣，收集着日月精華，蜿蜒迤邐，青翠盤結。母親放心的離開一段田園生活，奔赴與莽莽羣山。爲了生計，爲了攻讀我們上學的費用，母親經常獨自一人出沒於俊秀，奇險的大山裏。在淤泥沼澤般腐爛的深谷中，母親掄起堅硬的?頭，叩問這滿山遍野的樹林，?頭鑿刻於與山石上撞擊迸發出的火花，星星般的光亮，母親哀怨的眼神裏增加了一絲明亮，那是母親生命的聚光點，充滿了彩色的夢幻。母親猛烈的揮舞着?頭，虎口震裂了，溢出的鮮血染紅了木柄，滾燙的汗水從通紅的臉膛上落下來，母親全然不知，依然用盡全力，用手中的生命之?開鑿着山體，撿拾起一根根名貴的藥材。經年累月的爬山涉水，練就了母親健壯的體魄，蒼涼的羣山裏，母親踏着荊棘，背朝着烈日，拖着沉重的雙腿，不停地仰起脖子，在林子裏轉悠着，尋覓着山‘寶'，她不忍心放過一處角落，長時間放大的瞳孔在烈日的照耀下，已經顯得很疲倦，不時襲來的飢餓感，使得母親一陣眩暈，但，母親依然堅持尋覓着，在大山裏漫無目標的踱來踱去。置身於空寂的山谷裏，靜靜聆聽泉水發出“叮咚’'的聲音，聆聽那些風兒捋過枝葉發出的心聲，由此母親也在發出落寞的嘆息。不遠處傳來一聲穿透雲霄鳥類的嘯聲，母親的精神爲之一震，猛然擡頭注視着高空，一隻白色的鷹迎着氣流在母親的頭頂盤旋，不停地擺放着姿態，一邊翱翔，一邊俯瞰着山谷，神情令母親羨慕。鷹，凌空展翅，搏擊長空，那種抗爭的勇氣和力量，激盪起母親埋設在心底更多的期盼，一種神往的衝動，渾身注滿了力量，大踏步的向更高的山峯攀巖。

幽幽長長的鄉間小道上，枯黃的葉子在瑟瑟秋風中翩然飄舞，炫耀着秋天的丰韻。吱吱嘎嘎的老牛車緩慢而顛簸地行進在在蜿蜒曲折的圩堤上，四周是一片金色的海洋，沉甸甸的稻穗迎風有節奏的波動着，頻頻點頭哈腰，預示着秋天的富裕。母親 ，放下手中針線活兒，望向窗外秋色，早已無心在縫織，思想裏釋放出一絲欣慰，匆忙奔赴於秋天的盛會，指揮着這場收穫的盛宴，豐收的喜悅早已將母親的內心盛的漫漫的.。母親挎着竹筐走進五彩繽紛的菜園，園地裏的南瓜，西紅柿、·茄子、尖椒·····乖巧的掛在枝頭，如同襁褓中的嬰兒，等待着主人的採摘。長長的秧苗不忍退去它們的青綠，極力匍匐於地面欣賞着自己的傑作，等待着主人的捆綁。母親一雙有力的大手，無情的褪去了多情的青澀，剝奪了秋的靜美。母親手持鐮刀，猛力的向大地的兒女揮去，未來得及迎接晨起的第一縷陽光的小麥，已經安靜的倒在了散發着芳香的土地裏，一行行迎賓列隊的玉米秸稈也規規矩矩的成了母親的俘虜，那些經不住陽光毒曬的黃豆，母親生怕他們爆裂而破殼，掉的滿地都是，母親沒有絲毫怠慢他們的情緒。驕陽似火的秋日下，母親極力侍弄着豐碩的莊稼，額頭上滾落的汗水，不經意間打落枝頭的花瓣，那每一寸土地，每一根飽熟的枝殃都浸透着母親的血汗。秋天，是母親的秋天，這個秋天，母親註定忙碌，註定疲憊。當第一聲雞叫的時候，母親已踏落了滴滴晨露，揹負着沉甸甸的收成，一步一顛的把秋天領回家；這個秋天，母親心裏是微笑的，那高高堆起的黃豆秸，玉米秸，堆積母親殷實的期望；這個秋天，母親的容顏憔悴了，腰彎曲了，歲月在她的臉上無情的刻下了刀痕，蒼老的容顏訴說着母親揹負的滄桑和重擔，佝僂的身軀解讀着母親的艱難經歷，鬥志彌堅的人生歷程。

秋收過後的農閒季節，母親依然不肯閒着。爲了補貼家用，爲了給我們姐弟買學習用品和複習資料書，母親頂着凜冽的寒風，忍受着異常的低溫，持着一把生鏽的鐵耙，行走在初冬的馬路上，到附近村裏的鐵廠去撿廢鐵。母親站在那高高的鐵渣滓上，任性的寒風吹拂在母親消瘦的臉上，摧殘着母親瘦弱的身軀，卻摧毀不了母親堅定的信念。母親雙手抄着鐵耙，身體前傾，弓背彎腰，一耙一耙的拋向那些堅硬的鐵渣，污染的空氣裏瀰漫着塵土的嗆人味道，直接撲向她的眼睛和呼吸道，母親表情猶然留有一絲哀怨，但內心卻在頑強的與命運抗衡，在母親嬌小的身體裏蘊含着無限的能量。母親執着地翻騰着腳下的鐵渣滓，一耙一耙的猛擊着大地，叩問着蒼天，母親孱弱的身軀屹立在寒風中，猶如一顆傲然挺立的青松，在女兒的記憶深處依然挺拔直立，如一座歲月的豐碑。山裏的母親是沒有節日的，遇到大雪紛飛的天氣，母親依然不肯休息，她那雙靈巧的雙手把綿長的愛捻成堅韌的線，縫補着歲月的艱難；她雙那佈滿裂痕的雙手總會把生活調配的有滋有味，粗糙的素食經過母親的加工，我們經常能夠吃到又香又甜的美食；她那雙滿手老繭結痂的雙手承載着滿滿的幸福，母親總是把入不敷出的日子，填補的平平整整。

山裏的母親呵，您把青春投入到貧瘠的土地裏，女兒都末來得及護理您的容顏，歲月已將您推向了‘'黃昏’‘,您在彷徨和無助的邊緣掙扎，女兒未來得及扶持您一把，歲月已將您的身軀日趨佝僂；您經歷過太多悽風寒雨的日子，女兒未來得及給您遮風擋雨，您卻爲我撐起一片溫暖的天空，山裏的母親呵，您的學歷表裏是一片空白，您卻精心創作了一部鉅著，三個女兒和兒子是您一生的驕傲，如若來生再續愛，我仍然願意做您的女兒，女兒奔赴他鄉也忘不了您---山裏的母親，年年歲歲，您是我心底的最愛，我最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