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我來晚了散文

五月，正忙着，爲學生的高考，分不出身，丈夫與女兒，卻去了一趟裏水的花海，搬回了一個夢幻的、奼紫嫣紅的世界。

丈夫的高級攝影師朋友L爲女兒捕捉了一個令人懷想的鏡頭:一個二十出頭的嫵媚少女雙手牽着一塊彩色輕紗布，像自由的鳥兒張開飛翔的雙臂，讓紗布劈出頭頂浪漫的一片天，向着花海飛奔、舞蹈。這個動感的姿態，把女兒美的神韻很好地再現了，看得我自豪萬分：“瞅瞅，我的女兒，多像童話裏的公主！”丈夫卻說：“女兒正值妙齡，如何拍照，總是可人的，但她後面的這一片花海，對營造這婉約典雅的氣氛，卻有不可小覷的功勞。”這時，我少不得細看照片，回味這一片我缺席中留下的花海。

在火熱的南國生活中，我經常感受到的是一種濃烈的調子：一望無垠的百萬葵園，金燦燦大寫意的夢境；火鳳凰般耀眼，水嫩嫩般欲滴的碩大玫瑰朵叢；如宮廷羣妃們在枝條上鋪開一樹樹高貴的紫蜀錦，繽紛中惹來彩蝶翩飛的紫荊花開時節景象。我印象中大場面、大鋪排的南國花海，總是熱烈的、大美的、斑斕的、豪邁的，像裏水花海中美得那樣雅緻、溫婉、細膩的卻是很少見。但，這別有一番妙美的境界。那五彩絢爛的'花朵兒，像綴在一個翠綠無際天宇中的一粒粒星星，詭譎地，一閃一閃着，透出雜了羣花味兒的獨特的光。這個花海，聚集的大多是平日裏不怎麼出名的花兒，如個兒小小的萬壽菊，小白菊等，兼了一些陪襯的野草。但令人詫異的，卻是花海里，居然還叢生了相當多的格桑花。格桑花，在南國生活了幾十年，我才第一次聽到。這是藏地的花，屬菊科。高挑挑的一支桿兒，撐起一個花八瓣的朵兒。粉的，紫的，黃的，白的，多姿多彩。“格桑”，在藏語裏是“幸福”的意思。它的故鄉在藏地無邊的大草原，是藏民心中“愛與吉祥”的象徵，也是西藏拉薩的市花。像這樣在極低能夠以柔弱之區抵禦乾旱、酷曬的小花，又是怎麼來到這四季如春的南國，滋潤豐饒的夢裏水鄉的？我不得而知。從女兒的裙幅下襬，細看那一株株開得正盛的格桑花兒，我眼前，立即幻化出一個個長得清純飽滿的藏地姑娘，她們如格桑花樣順着物性生長，簡單、質樸、天然，在合適的年齡，在廣袤的藏地，每日放牧，吹笛，夜幕低垂時，就向遠處眺望，像一株株妙齡的格桑花，挺直腰肢，揚起臉蛋兒，憧憬未來的愛情。

可是，花兒有季，我卻未閒，當我忙完了生存的活兒，一家再來看格桑花時，已是7月下旬。細雨霏霏的河邊，籠罩着一種幽怨的氣氛。我走在一片枯敗的花叢中，扶起一顆顆耷拉着的花枝頭顱，彷彿面前站着一個個失望的藏地姑娘。我覺得，我愧對她們，如果不是生存壓力太重，我也可以輕輕鬆鬆地充當一個賞花人。

在一個河邊的木架平臺，我一家感受着雨中的夢裏水鄉四野的孤寂。兩個月前，這裏還是熙熙攘攘，卻不能責怪那些愛生活、愛美好的人們。儘管，這當中，不免有人走茶就涼的世俗之嫌；也不免有，隨大流無主見的衆客之疑。他們起碼充當了熱鬧的賞花人。他們的到來，在某種程度上，讓花們覺醒到自身的價值，讓花們感到，自個兒的青春，應該開得有價，活得精彩。而我，因客觀原因錯過了賞花，只能徒增一種深深的憾意。我心情忽地有了一種頓悟：格桑花，我來晚了，你明年還會開。但流逝了人的青春，是不會再回來的。生活，與其抱怨，不如坐而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