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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鎖槐香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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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太陽光,明晃晃的光芒從天空逼視迫近,灑落在地面上,村莊到處充斥着一種乾熱憋悶的渾濁氣息。在村西頭的公路邊緊挨集市,玉米稈和籬笆牆圍起來的一個小院子,彷彿緊緊抓住了一院子的槐樹,使它們的陰翳不能疏漏外泄。遠遠望去,滿樹無數的小圓葉,堆積成了起伏的綠色土丘,中間綻放着白色的槐花花朵;又恍如一片波濤涌動的清波湖水,泛動着潔白的微小浪花。

庭院深深鎖槐香散文

在這個槐花飄香的院子裏,住着一個老人。他是一個十分特殊的人。聽人說,他不是本村的,而是在很久以前從外地逃荒到這裏來的。他單門獨戶,後來成了村裏倒插門女婿。時光荏苒,家中人都不在了,只有他一個人生活。他和自己的老伴,曾經抱養過一個兒子——兒子二十多歲時候,好像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了。這件事在村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其實,村裏人大都知道:那個養子嫌棄這裏,想念自己的親生父母,又回自己的老家了。這件事,對老兩口是個不小的打擊。沒有過幾年,他的老伴也病逝了,老人一直一個人生活着。

住在小院子的這個老人,叫什麼名字?我早已經忘記了。只是記得村裏人喊他“老薑頭”。他是個小販,也會小手藝活兒:炸蜜食饊子和製作糕點。蜜食饊子,一年四季他都做,可以走街串巷吆喝着去賣。這一點,在我童年的記憶中印象並不深,因爲他總是早出晚歸去鄰村叫賣的,很少見他的面。而他製作的糕點,尤其是槐花糕,遠近聞名不出門就賣的差不多了,卻是記憶深刻。當村里人在槐花飄香的時節忙着採摘槐花,家家戶戶蒸調炒拌槐花的時候,總是看見老薑頭也在忙碌。在小孩子看來,他製作的槐花糕是那樣的香甜可口,那樣的誘人。

不過,這幾天,我和村裏的小夥伴們卻不再眼饞老薑頭的槐花糕了。因爲,我們和老薑頭“結仇”了。事情是這樣的:前些天,我們擁戴的“孩子王”大力哥,趁着天黑領着我們去村東頭快要廢棄的玻璃廠,翻牆進去搬運了一些生鏽的機器零件,賣了二元八角錢。然後,大力哥領着我們去了老薑頭家裏。“都買成槐花糕!”大力哥一擡手,“嘩啦”一聲,把一把硬幣扔到了老薑頭的竈臺上。老薑頭先是吃了一驚:“這麼多錢啊?”隨後,滿臉疑惑地掃視了我們一下,沒再吭聲。當他一邊動手切槐花糕,一邊用紙包裹時說:“咱一個村子的,你們買得多,我另外多送一塊兒。”那一天,我們飽餐一頓,然後就四散回家了。沒有想到,第二天,這件事不知怎麼就被大力哥的父親知道了。大力哥的父親是一個直正而厚道的農村漢子,他火冒三丈,立馬就把大力哥給狠狠打了一頓。

“老薑頭真不是東西,掙了咱們的錢,還惡人先告狀當老好人。”晌午,大力哥召集我們在小桐樹林裏開會,商量要報復我們的“仇人”老薑頭。“乾脆,咱們趁他不在家,用鏟子把他家裏的槐樹皮全都颳了,樹死了,讓他沒法子再做槐花糕。”大頭小六子出了這樣一個歪主意。“不行,目標太大了,這樣做也太缺德,萬一讓別人撞見可就麻煩了。”大力哥想了想,斷然拒絕了。“我有一個好主意,咱們不如這樣。”機靈鬼阿光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大力哥和我們聽了,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辦法行,就這麼辦!”

沒過幾天,在村子裏的早晨的飯市上,發生了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幕(當然,主角就是老薑頭。):老薑頭先是端着一碗玉米麪糊塗,啃着窩頭就着鹹菜吃喝得有滋有味;接着,他好像故意炫耀似的,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個雞蛋,一邊往硬梆梆的地上磕,一邊說:“自己養的花母雞下的雞蛋,也不能全賣了。留幾個,煮着醃着吃,咱得對的起自己這張嘴啊。”衆人的目光都落在老薑頭身上。其實,村裏人對老薑頭的這個習慣再熟悉不過了。老薑頭在吃上有“三喜歡”:一時吃熟雞蛋,二是吃餃子(據說他包的餃子就像小包子,他也親口說過這樣的大餃子吃起來過癮!)三是吃槐花糕。“哎呀!啥玩意!”老薑頭突然像觸電一樣,跳了起來,嘴裏發出一聲怪異的叫嚷。飯市上的人們一陣騷動,注意力都集中到老薑頭這邊了。只見老薑頭右手攥着的鹹雞蛋,已經破碎開裂——沒有煮熟的蛋清和蛋黃,卻是一灘泥巴!“咋回事?咋回事?”人們伸長脖子,探着頭紛紛詢問。老薑頭的乾瘦刀子臉,在一瞬間漲成了紫豬肝。半晌,他纔回過神來,叫嚷道:“見鬼了,見鬼了!人要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縫。”“不是涼水,是泥巴!”不知是誰,在人羣裏起鬨道。“老薑頭,你養的母雞,是吃‘摻土槐花糕’多了吧,要不,咋會下這奇怪的蛋。”“啊哈哈。”在場的人們都發出了鬨笑聲。

當大力哥在小桐樹林裏,繪聲繪色地給我們講起他親眼看見的`飯市上發生的一幕的時候,小夥伴們是笑得前仰後合。真的,那一刻,大家夥兒是那樣的開心,因爲我們的“復仇”計劃終於獲得了成功。“我和小六,阿光幾個去偷老薑頭竈屋裏的鹹雞蛋,然後給掉了包。這件事都不能亂說。”大力哥最後領着我們發起了毒誓。

“老薑頭吃了土雞蛋”這件事情,在村裏一時間成了爆炸性新聞和笑柄。我們暫時獲得了心靈上的滿足和安慰,心裏卻有些忐忑不安,害怕老薑頭查出真相,因此在一起聚會玩耍的次數都減少了。不過說也奇怪,老薑頭卻沒有追查這一件事情。我們這才把心放進了肚子裏,又開始了自己正常的活動。

又過了幾天,還是在小桐樹林裏,大力哥卻帶來了一個讓我們吃驚的消息:上一次泄密的人,並不是老薑頭,而是那一個走街串巷吆喝着“收破爛啦。”的破爛王!

我們一聽,全都傻眼了。嗨,精心策劃的“復仇”計劃,對象卻搞錯了!大家夥兒像泄了氣的皮球,唏噓聲,嘆氣聲,爭論聲混合在了一起。

“這樣吧,咱們得用實際行動,向老薑頭表示道歉。”大力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咱們幫助老薑頭打槐花,就說是生產隊裏派的活兒,幫助‘五保戶’做好事。”

“可是,他不是‘五保戶’啊?”大頭阿光說。“嗨,咱不是找個理由嘛!”大力哥說。我們都同意了。因爲在我們心目中,這個老薑頭似乎在這個槐花飄香的院子裏,還是一個挺不錯的人哩。

下午的太陽光,依然明晃晃毒辣辣的。我們一羣小夥伴,在大力哥的帶領下,扛着長竹竿鉤子,拎着竹籃子,向着村西頭那個槐花飄香的小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