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的故事的經典散文
昨天躺在牀上看峻青的《秋色賦》，映入眼底的還是丹楓碧草，綠歡紅笑，今天還沒起牀就感覺到寒風敲窗，一到夜裏就開始冷雨綿綿了，還真有點西風緊，黃葉飄零的景象了。
一年四季，這就又算是到頭了，再吟一次歐陽修的“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東風容易別”，不爲別的，就爲了這句子背後回瀾拍岸般綿長的悲慟，無盡的感傷在心堤上奔涌，浪子般遊興的背後卻又是幽隱的傷痛，如此地婉約，如此地纏綿。
還是歐陽修的，“憂患凋零，老去光陰速可驚。”雖然他是被王安石彈劾故而落紙成淚，但世事本就如此，如光陰般悲涼與冰冷。沒有誰能逆轉時光，當我們哀嘆着光陰的老去，所有的痛感也驟然間被喚醒，生命、年華、榮辱沉浮、情愛悲歡，你輾轉難安也好，你無法釋懷也罷，光陰的冷箭都會無情地擦過你的耳際，沒入身後無垠的過去……
誰能倖免？外在的軀體，內在的魂靈，都不能！都會被光陰的冷箭一一洞穿，鮮活的年華和刻骨的記憶通通都被掠走，只剩下千瘡百孔的肉身。推開窗，向暗夜裏望去，刺骨的冷風撩動着沉悶了一整天的窗紗，我仿似又聽見了前賢的那一聲長嘆，“老去光陰速可驚”。
面對光陰的老去，我還做不到振衣而起，我不想去給自己的未來添姿抹彩，想多了，很累，也會犯困，我只能儘量安排好自己和狗狗的每一個今天。我知道，光陰在老去的同時也遍佈着塵埃，風起時，總有一些纖塵會撒落下來，於是我只能去緬懷，去回想。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那就是一張破碎的臉，我能做的就是去想像與拼湊曾經的完整與昨日的種種。
那些過往其實也不是那麼不堪，都說昨日黃花，那不如就在心底的某個角落築一個花冢，將那些過往埋葬於此，偶爾，它們會觸動我哪根神經，那麼就去祭奠一下吧。不需要焚香祈禱，也無須殺雞宰羊，就這樣，默默地，點一支菸，等它靜靜地燃完，待煙霧散盡，塵埃也落定。清晰的時針依然頑拗地奔走，流年淡去的是我們挽不回的從前。深情如此難了，煙滅了，灰燼猶在。思念如此煎熬，人散了，掛牽猶在。
當然還記得，那一年夏天的`風，總是調皮地舞弄着樹梢，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個夜，都是那麼純淨而透明，就如同你給予我的愛情！可是雲慢慢在聚攏，彷彿全世界的雲都在我們頭頂，黑壓壓的一大片。就在那一晚，世界從此黑暗了。
你痛心地一瞥，我悽然地離去。但是，黑暗總是禁不住黎明的挑逗，雲層被陽光燃燒了，先是溫暖而柔和，漸漸被太陽所吞噬，雲沉不住氣了，拼命的掙扎着，只一瞬間便成了透明，澄澈的天空中開始閃爍着耀眼的光彩。我正欣喜着，驀然間一回頭，你卻不見了，只留下了那一滴淚！在天空永恆的藍與白裏，泛着晶瑩。
在這夜裏，隱隱地，總會嗅到一絲悽惶的味道，總有一些負疚的情感，總有一些莫名的愁悵，在心裏縈繞着、翻騰着。記憶，真是一個龐大而蕪雜的倉庫。我知道，只要人還存有純真，所有的希望就還在。可是，我還純真嗎？房間裏的燈很亮，可這燈不僅僅是個很扎眼的物件，它似乎也在嘲笑我那些塵灰滿面的日子，我的茫然與愧疚都被它一覽無遺！
當我躑躅在無人的小道，只有看見這燈光，我才感知到，這就如同你給過我的溫暖，可是，我竟是把你給丟失了。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必然是殘缺的。我像一隻脫落了羽毛醜陋的鳥，在灰暗渾沌的天空中掙扎，徒然地向前飛，可怎麼也飛不遠，再也觸不到你。
也許，這一生有人陪伴我，但爲什麼不是你？再沒有人能點亮我心裏的那一盞燈。那麼，就讓我陶醉在那曠達而幽遠的那一個夏天裏，雖已是物是人非，滿目滄夷，卻依然能感受到你陪伴我的那些日子，白露暖空，素月流天。
天快亮了，晨風吹得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彷彿是有個人壓低了嗓門和我說話，那麼委婉，那麼動聽，似乎在安慰我，又像是對我柔聲傾訴，那是你嗎？我愛過的你，我最親愛的你！突然我又感到一絲莫名的喜悅，也嗅到一絲醉人的芳馨，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
夏天，總是花開的季節，一邊開一邊謝。你家裏總是會種很多花，你的窗臺上也擺滿了各色嬌媚的花兒，你的房間裏時時會飄着一些落紅，輕柔而紅豔。每當你入睡時，那些空氣中殘留的芳香撫摸着你疲憊的身軀，讓你安然地靜享夢寐。此刻，我也恨不能化一縷芳菲，飄出窗外，去撫慰你，去還原那一個被我擊碎的美夢。
不知是誰說的，人在感覺到落寞孤寂的時候，大自然也變得親近了，說得真好，也許只有大自然不會遺棄我吧，她毫無保留地展開她寬闊而神奇的懷抱，只要我撲向她，她就會熱情地擁抱我，給我清新的撫慰。那就賜我一雙翅膀吧，我也可以飛得很遠很高！我也想脫離這紛繁雜擾的塵世！
有一些往事無法忘懷，有一些往事，隱藏在魂靈的深處，埋冢於那一些幽暗的角落裏，沒有火星來引燃，它們不會輕易地發出光芒。有一些往事，又像一羣灰色的蝴蝶，失魂落魄地飄飛在殘謝的花瓣間，在這個初冬的雨夜裏，如此神傷。
於是，我只能在夢裏去回味，去追憶。夢是現實裏無法延展的美好，夢是時空交錯裏的又一個輪迴，夢是一段依稀彷彿卻又雋永的記憶，夢是前世今生的那一段幻世離奇的約定，夢是暗夜裏那一絲殘留的歡顏，夢也當然是我無法言說的哀愁與想念。夢，也是一個令人切齒的惡魔，抓傷了我羽化入天的翼!
夜，漸漸在隱去，街邊的路燈依舊亮着，遠處的那一排排樓房在路燈的照耀下，或明或暗，這城市也因了這些燈火添了幾抹亮色。望着那些燈火，不知輝煌了誰的夜空，又撫慰了誰的傷痛？隱隱的聽到一陣陣風聲，飄窗裏藍色的紗簾被吹起...風，一陣緊似一陣，紗簾飄落在了我的臉上，像一方絲織的手帕，爲我擦拭着那些在笑容凝結後又快要奔涌的淚花……
爲自己點上一支香菸，沏上一杯清茶，就着一盞孤燈，翻閱一卷古書，誰說就不能獨享歲月靜好。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有人問，“妖，你不孤獨嗎？你這樣快樂嗎？”我只想說，你不是魚，怎麼知道魚不快樂。你也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快樂。
一個人的開心與否只有自己明瞭，人這輩子哪來那麼多過不去的傷悲，光陰在老去的同時也會過濾掉很多的不愉快，光陰就像一條無痕底褲，你很確定你穿了，可就是感覺不到它的痕跡，至於穿在身上是否舒適，只有自己才知道，但它的確是真實地包裹了你的身體。
是的，歲月無痕，流年亦如水，只有在水裏淌過的人方知水的深淺。燦然易逝的煙花很美，生死相隨的愛戀也很美，一切的美都會消失，都會散盡。年輕時，以爲愛就是全部，感動於那些癡心人的話語“山無棱，江水爲竭，冬雷陣陣，夏雨雪，乃敢與君絕。”
卻原來，在沒有愛情的日子裏，我心雖然有傷，流年卻依然無恙，歲月寂靜如初，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癡情絕戀。也許，只是以爲心底裏原本已遺忘的某個故事，驀然間會閃現出幾個片段罷了。發黃的膠片經不住歲月的侵蝕，原本那些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的誓言已無聲，原本那些燦若春紅的笑嫣已無顏。
光陰老了啊，我們也老了，我們的故事自然也就模糊了，百年之後，茫茫大地不過是又添了幾堆白骨而已，誰還分得清誰是誰的誰。或許，有那麼一天，你在江湖，我已入土。是啊，一生癡絕處，陌上花一束。到頭來，終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各有各的去處。
我也早已過了“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的年歲，縱然還沒到“塵滿面，鬢如霜”的地步，但好像已經“無處話淒涼”了。其實就是一番感慨後的自語，光陰要老去，我也拽不住，任它老去吧，它的老去纔會有更多關於光陰的故事。
人老了，喜歡懷舊了，翻翻那些從前的相冊，每一張不都是一段光陰嗎，每一段光陰不都承載着一個故事嗎，看着看着不禁又笑了，這冷夜裏竟有了陽光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