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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世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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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這幾年不知不覺狗多起來,幾乎一半的住戶養狗,有的還不止一條,大的牽在手上,小的抱在懷中,那真是比兒子還親,比孫子還疼,當然也有把狗當情人養的,以致老鼠一般個頭的狗種,在街上也是目中無人,狗仗人勢得很。

花花世界散文

你早晨看吧,停在樓下的汽車大多輪胎被澆得溼漉漉一片,那都是狗們的業績。“如今城裏的人/有的總讓狗牽着去上街/——狗都是值錢的名種/——人都是有錢的或有閒的玩人/從此一根漂亮的細鏈兒/便扯進了城市街面的晃動的風景(朱多錦詩《城市走狗》)”。城裏人大多用不着狗看家護院,養此何用?緣是現代人脆弱得一點兒傷害也不敢承受,更願意與狗交流爲伍了。是啊!狗是比人忠誠!可狗也有厲害的,女作家、原山東作協文講所所長盧蘭琪就講過這麼個故事:“(來中國的白俄女教師)家別無他人,只有一條狗。一隻公狗。這狗高大健壯,人立起來足有一箇中等身材的男人那麼高,主人對它十分寵愛。食同桌,眠同榻……一天晚上,女教師上牀就寢時,那狗突然撲上來把她壓倒,又抓又舔,竟效法做起男人的事來。女人反抗無力,臉上身上多處受傷,大聲呼救,等到鄰人趕來,那狗破門而出,逃之夭夭,事後,女人也不知去向(盧蘭琪散文《狗亦沉浮》)。”想不到某些狗還有這本事。

自個兒在小區廣場上散步,曾見一條毛色不大幹淨的半大花狗跟在一男孩子身後,昂頭搖尾寸步不離,雖非名犬,模樣倒還中看,白的皮毛綴着黑色的花斑,狗的頭卻是純白的,非常的馴順,我摸它的頭還往腿上蹭。那孩子本是認識的,並不在小區住,經常來找小區的小孩玩,我還在廣場石椅旁指導過他數學題呢。

“你家的狗?”

“嗯。——‘花花’!”小傢伙一邊回答一邊摟過狗脖子,“花花”便伸出舌頭熱切地舔着小傢伙的腮幫算作回報。

“髒。”我提醒過他,也就漫步到別處去了。這以後,又在小區多次看到那男孩和他的“花花”。

這個冬天,所住小區周邊拆遷正忙,塵土飛揚以致白天不敢開窗。這一帶要開掘與大明湖相呼應的北湖,要建北湖新區,小區也被劃入拆遷凍結之列,周圍平房拆了個七零八落,囫圇房子眼見不多。休息日午後步出小區,想去那些即將沉入湖底的斷壁殘垣上走走,越往縱深裏就越淒涼,滿目瘡痍,儼然置身於震後留存的博物館,又像進了無邊的墳地。線杆上的老絲瓜一個個吊死鬼似地掛在那兒,也沒人採摘,一扇扇卸去窗櫺、玻璃的窗戶,瞪着恐懼的空眼窩看着這世界,倘不是回望身後還有樓房,真以爲就臨了世界末日。再往前去,滿地都是破酒瓶子,壞的多囫圇的少,瞅着着色不錯的一個個瓷質空酒瓶,忽然想起開飯店的表兄來,要是撿幾個中看的洗淨了往飯店一放,或者弄個博古架擺上它們,豈不很顯品味?當下就哈腰找起來,也不去想表兄那幾平方面積有沒有地兒放。其實這種瓶子現今收購站一分錢也不給了,壓根就不收。正捏着一個酒瓶往裏搜尋,忽見摟過花狗的小男孩從破院裏鑽出來,很詫異地說:“叔叔,你要這瓶子?俺家收廢品,你進來找吧,俺們都不要啦,今天,就搬家啦。”

我便進去,看見院裏一個年齡與我相仿的髒兮兮的婦人正收拾東西,男人在屋裏捆行李,屋裏又窄又髒光線很差,看來這家真要搬走了。這地方早在半月前就停水斷電,不知道這家子人家是怎麼硬撐着過活的。

“隨便挑吧,都不要了,”婦人並不看我,像是跟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收這些個瓶子換不成個錢,窮人日子難呀。”

我有些不好意思,對着遍地的酒瓶子說;“我就挑兩三個,多了拿不了。”

實際用不着我挑,小傢伙一會兒就替我找了很多,“茅臺”、“五糧液”、“郎酒”,各樣的.都有,可都不是我要的那種,小傢伙分不出哪是真瓷哪是仿瓷。既然進了院子,就自個挑吧,反正也沒人攔,先選了牆邊立着的一隻畫面獨特帶耳鼻的,再往牆角還有不少,就又選了一個,看那牆角堆着一大堆不知用了幾年的破塑料包單,疑心還有更好的遮蔽在下面,就順着掀扯起來,那婦人本要過來阻攔,可我已經掀起來了,我和小傢伙分明看見他家的那隻“花花”直挺挺死在下面。

“——‘花花’咋死啦?晌午還好好的呢?”小傢伙一見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往外拖那狗。

“哎呀,兒呀!你拽它幹嘛?你爸餵它毒鼠強啦。咱夜裏坐火車回老家,你帶得走嗎?你爸說,怎忍心叫‘花花’無家可歸啊?!”婦人扯不住大哭的兒子,自個也嚎啕起來。

我愣愣地站那兒,看着被賜死的“花花”,看着它大睜的眼睛,一堆蓋頭的爛布是它的整個世界!其命運跟轎車裏探出狗頭兜風四顧的同種多麼的迥異!再看看都不鬆手的悲啕的母子,手裏的酒瓶不覺掉到地上,戧着的瓷刺割破了手指,而我的一顆心——我活生生的一顆心,彷彿被擂了一通沉重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