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的散文
1、
剛走上三樓，絲絲縷縷的甜美花香嫋嫋娜娜，沁人心脾。
“誰家的花開了！”我神祕地告訴兒子。
走至四樓時，花香更濃，像一條河，由一開始的舒緩細流轉至肆意洶涌。
“是我們家的橘子樹開花了！”我歡喜地大叫。
一開門的瞬間，撲鼻的花香撞得我心花怒放。放下行李，我飛快地跑向陽臺，爲的是遭遇我美麗的橘子樹那一樹的花開，儘管它一直開在我的心裏，但是一見到，還是萬分驚喜。就像遇見久別的戀人，在熱情的相擁與默默的對視中，一任幸福在靜靜的空氣中流淌、醞釀，那份歡喜如花盛放；看着一樹的花開，我像個離別多年的孩子遇到自己的親人般激動得手足無措，看看這一朵，嗅嗅那一朵，無邊的幸福像一條河流漫過腳環，繞過腰際，繼而沒過頭頂，我浸泡在無垠的幸福中，醉了，醉了……
一樹的潔白，紛紛揚揚，像剛落過一場雪。小巧的花兒在枝頭、在枝椏、在綠葉間盛放、盛放，開出一樹花香、一樹歡喜。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如意，都在花香中冰釋。原來，再陰鬱的霧霾也擋不住陽光的力量，它會不遠萬里，跋山涉水，衝破重重阻隔，如約而至，吹散你心頭的滾滾烏雲，卸託你肩上的一切重擔。就像你的親人，甘心揹負你的痛苦，傾心安慰你的憂傷。
生活就是這樣，當諸多的不如意襲來的時候，總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等着你，就像現在。
這段時間，工作上的一些煩心事讓我寢食不安，權勢的相爭引來的無端誣陷，太多的'惡語相向讓我防不勝防。人心的險惡，人情的淡薄讓我深感世態的炎涼。我躲在無人的角落，把傷口舔舐，纏裹，任它結上硬硬的痂。再不敢輕易相信，冰冷的心感受不到陽光的溫度。
是橘子樹，用它的一樹花開告訴我：幸福還在，溫暖還在。
2、
又是一週不見，再見時，我心疼的差點掉下了淚來。
因爲長時間沒有澆水，橘子樹油光鋥亮的葉子變得乾澀無光，有的葉片甚至捲起；枯黃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是一地的憂傷；綠豆大小的橘子有的凋落、有的葉柄幾近枯乾。它該受了何等大的委屈啊！我趕忙端來滿滿一盆水澆上。
第二日，我忐忑地走近它，不忍直視，我多麼害怕那些幼小的橘子寶寶再也無力迴天。可是，當我目光與之相遇的時候，巨大的歡喜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乾枯的葉子一夜間恢復元氣，油光碧綠，水水滑滑，一個個小小的橘子堅硬飽滿，重新揚起低垂的頭，像是在向全世界宣佈：看！我還活着！我彷彿看到碧綠的血液在橘子樹的枝葉間奔突、洶涌。
我知道，栽在盆裏的橘子樹，它有更多的依賴。它成長需要的陽光、養料、水分都取決於養護人的給與。可是，你若疏忽了它，或是顧及不周，它除了隱忍，什麼也做不了，它用自己頑強的信念與毅力，等着你。你早來或晚來，它不言不語，不惱不怒。
3、
經常，看着眼前的橘子樹，目光總會從滿樹的油光碧綠遊移到那個歲月盡顯的花盆上。說是花盆，其實是一個瓷缸。這個飾有土黃色龍圖案的青褐色瓷瓦缸一幅飽經滄桑的模樣。看着看着，我總會想起賣花人的那句話：“這是我從一老頭那裏收來的。”當時，就是這句話，堅定了我買下它的信念。那瓷瓦缸一幅閱歷很深的樣子告訴我，這棵橘子樹已在其中生活了幾年了，買回家，肯定好養活。
果然，自來到我家，它帶給我驚喜不斷。
剛買來時，八個鴿子蛋般大小的脆皮金桔躲藏在油光碧綠的枝葉間，像一羣調皮的娃娃，很是喜人。
每年，小小桔子樹都會抖出一樹潔白、小巧的花兒，甜美的花香在空氣中瀰漫。
每年，一直毫無動靜的橘子樹，僅兩天，枝椏間，便會冒出數百個細碎、瑩白的花苞，像是誰不小心在碧綠的桔樹上弄撒了鹽袋，慢慢地，綠豆般大小，等瓷白的花苞膨大至豌豆般大的時候，微風吹過，一縷甜美的花香像是從拉丁神燈中鑽出的妖怪，撓的你鼻子癢癢，你再也按捺不住，循着花香尋來，原來有橘子花開。一朵朵花瓣尖尖的潔白小花，綻放在綠油油的橢圓形葉片之上，竟似水水滑滑的田田荷葉間盛開的朵朵小巧睡蓮花，恬淡溫婉。接着，是更大的花事隆重開幕，一樹的橘子花白，絲綢般在枝頭盪漾！
每年，桔子樹都會有兩季花開，太多的驚喜讓我無語言表。
結果，更是福祉以上的大福了。每次，看着一個個小巧的橘子燈籠樣挑在枝端，看上一眼，再看上一眼，滿滿幸福在心中氾濫。
清閒的午後，家裏只剩一人，洗過頭，捧一本喜歡的書籍，等風吹乾。摘下一個橘子，輕輕咬着，脆脆、酸甜的滋味直抵肺腑，一任靜靜的時光在耳畔流淌，無邊的幸福如花在心頭盛放。
4、
現今，看着這棵橘子樹，我總會無端地猜疑，養花的老人是否還在？他應該不在了吧？不然，他怎麼捨得將它賣掉？這樣想着，內心便爬滿憂傷。歲月何其無情，再不捨的東西，終歸都要放棄，縱使曾經那麼那麼地深深愛過。最終，都要舍下，舍下。
要不然就是那位老人病了？或是已沒有能力再去伺弄它，便在自己有生之年爲它尋找一條活路？要是他還活着，他會不會想到他深愛的橘子樹依然在幸福地發芽、開花、結果。並且，還有人像他一樣在深深愛着它。這樣想着，我的心裏便如千朵萬朵橘子花綻放，花香四溢，幸福滿滿。
可愛的橘子樹啊！於天地之間，即便在我們冷落它的日子裏，不沮喪，不懊惱，坦然地一路走來，默默醞釀出一個個飽滿的花苞，開出潔白花兒朵朵，散發迷人花香縷縷，結出碧綠果子個個，慢慢長大、成熟。不論是否有人來欣賞它的美麗花容，是否有人讚美它的甜蜜花香，執一念想：開自己的花，結自己的果，豁達灑脫。
洪應明在《菜根譚》中有語：“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莫非說的就是它？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橘子樹，感謝有你，讓我明白幸福來時，不忘形；苦難襲來，不必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