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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草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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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這天一大早兒,我和妻子設置好汽車導航,驅車前往京北草原。

這樣的草原散文

進入蜿蜒起伏的盤山路後,前面的路越來越不好走了,有的地方兒正在修,有的路面兒坑坑窪窪,高低不平,一路顛簸,我們來到了一個小村鎮。小村鎮道路的兩側排列着小飯館兒、商店和酒店。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些飯館兒的招牌,上面大多寫着“草原肥牛肥羊燒烤涮”和“烤全羊”等醒目的字,有的店門口兒還放着已經生鏽的烤爐,烤爐是用半個大鐵桶做的,用鐵架子支撐着,在烤爐的旁邊兒立着自制的燈箱招牌,那“鮮羊肉、賣活羊、現殺、現烤、現賣”的字很是刺眼。

此時,汽車導航已經顯示到達了目的地。我們並沒有看到草原,擔心走錯了路,心裏有些着急,便停下車來,向一家小店裏的夥計打聽:“勞駕,請問草原在哪兒?”店夥計說:“這裏就是。”“怎麼看不到草地?”“往前走,拐過彎,就看見了。”“那裏有旅館嗎?”“有不少。”我們向他道謝後,照着他說的路線繼續往前走。

果然,草原和草地上的山展現在我們面前,興奮的心情難以言表。我從心底喜歡草原,草原能讓久居城市的人們暫時逃離城市的擁擠、喧囂、憋悶和霧霾,讓那煩躁的心有一個停留的港灣。草原不僅帶給人們清新、涼爽、放鬆、心胸舒展的感受,還能滿足人們接近大自然的天性,讓人在這天然的氧吧裏,自由而暢快地呼吸。

我們沒有進入草原,先找了一家兒靠近草原的酒店,安頓好後,帶着照相機,興致勃勃地來到草原出入口兒。

這裏有很多馬,地上有不少馬糞、沙土、菸頭兒,還有十幾輛山地車。有十多個遊客騎着馬,在馬的主人帶領下,排着隊從我們面前經過,向着草原深處走去。我的腿有殘疾,不能騎馬進草原,唯一的選擇是山地車。剛剛走向山地車,不少車主就圍攏上來。這些車主大部分是女人,儘管天氣已經很熱了,但她們仍然頭戴太陽帽兒,臉上戴着大口罩兒,只露出雙眼,脖子上戴着圍巾,穿着嚴嚴實實的衣褲。這些車主們七嘴八舌地向我們介紹自己的山地車,有的乾脆把山地車開到我們面前。我們詢問了駕駛山地車的操作步驟,得知山地車制動要用腳踩剎車踏板時,心裏頓時失望了,我是無法踩剎車的,正要離去,一個車主說:“我們開着車帶你們進草地。”聽她這麼一說,感到這個辦法不錯,於是,我和妻子就一人租了一輛山地車,由車主開着進入草地。

六月初的草地上,那些草僅有一寸多高,長得稀稀疏疏的,有些地方兒的草好像還在沉睡着,裸露着幹黃的身軀。不遠處兒,有一大羣羊,仨一羣倆一夥兒的,跟着頭羊,默默無奈地吃着稀疏的草,緩慢地向山的方向移動着。那些羊的身上都黑乎乎的,就像一塊又一塊好久沒洗的白毛巾。羊在草地上各自尋找着可吃的草,低頭默默地吃着,聽不到它們的咀嚼聲兒,對它們來說,眼前這些矮小、嬌嫩、柔弱的草也許是它們唯一的食物,如果不吃這些還未長大的草,它們還有什麼可吃的呢?善良、單純的羊,也許還不知道,更不會想到,有多少人在等待着吃它們呢?草地養活了它們,隨着來草原的人越來越多,它們不分大小很快就會變成人們餐桌上的'美味佳餚。羊最長能活11年,哪隻羊不希望自己能活那麼多年呢?可在極其殘酷的現實中,又有哪隻羊能活到那個年齡呢?羊不是被狼吃掉,就是變成人們的食材,滿足人們貪婪的舌尖的需求。食客們吃飽喝足,打着飽嗝回到城裏去了,留下了殘渣剩飯和垃圾,還有羊的碎骨頭。一撥兒又一撥兒的人來了,又走了,一羣又一羣的羊被宰殺了,吃掉了。草地在羊的舌尖兒上加速了沙化和萎縮,隨後會帶來次生災害,危害着人們的健康,準確地說,造成草地的沙化和萎縮,並不是在羊的舌尖兒上,而是在人的舌尖兒上,難道不是嗎?

我們乘坐的山地車慢慢地行駛在草地上,也向着大山方向前進。車主告訴我:“山後有條小河,草長得好,你們可以去看看。”徵得我們同意之後,她們加快了車速。山地車轟鳴着、顛簸着、搖晃着往前行進,車後揚起了濃濃不斷的塵土,就像那沙塵暴,在車後狂舞、瀰漫。塵土源源不斷地落到我們的車上、身上,弄得我渾身上下都是厚厚的黑褐色的塵土,就連掛在胸前的黑色照相機也失去了原來的模樣,真後悔把相機皮套放在了客房,擔心照相機進了細沙,無法在這裏拍照。無情的塵土繼續夾雜着乾草、沙粒瘋狂地,無情地襲擊着我,抽打着我的臉和裸露的胳膊,已經感覺到了疼痛,呼吸也越發困難了。遊玩兒的興趣也隨着塵土一起降落在地上,我只好大聲兒告訴車主,不去山那裏了。我們回到草地出入口兒下車後,只見妻子從頭到腳罩着一層黑褐色的土,黑色的秀髮也變了顏色,整個兒人就像剛剛從土裏鑽出來,她如果站着不動,就像城市廣場塗滿油彩的雕塑行爲藝術銅人兒,我衝着她苦笑着,她也樂了,對我說:“你比我還土,除了牙還是白的。”回到飯店的二樓客房,我們趕緊洗澡,流到地上的洗澡水都變成黑褐色,地上還有細沙子。我洗完澡,換好衣裳,感到很熱,就站在窗戶前吹涼。

站在窗前向遠處眺望,天霧濛濛的,不知是霧還是霾,看不到想象中的藍天和雲彩。氤氳的霧氣覆蓋着茫茫山巒,看不清山巒原有的風貌。朦朧中看到草地裏的羊羣,還有正在向着草地掠奪土地的新建房屋,那些房屋很快就會成爲新的飯店和旅館,真不知道這樣下去,這草原還會有羊羣生存的空間嗎?樓下是一家飯店,院子很大,左側是樓房,對面兒是餐廳。院子裏面已經停放了十多輛汽車,大部分是越野車,有大衆、現代,也有奔馳、寶馬,還有我不認識的種種牌子。忽然,一輛很大的電動三輪兒車開進了院子,停在了一間房子門口兒,車上放着很大很高的鐵籠子,裏面站着三隻羊。開車的下車後,走進了那間掛着白布簾子的小屋,一會兒,開車的和一個壯漢子從那間小屋走了出來,來到車旁,那個壯漢子熟練地在籠子裏抓住一隻羊的兩條前腿兒,用右手把羊從車上拽下來,拖進了屋裏,三隻羊就這樣被無情地拖進屋裏以後,電動三輪兒車開走了。不大功夫,那壯漢子掀開門簾兒,從屋裏走了出來,雙手提着一隻羊的前後腿兒,朝着我們樓下的方向走來,這隻羊已經無頭、無蹄、無皮毛,我跟着他的行走路線一看,原來,那裏有一排平房,只能看見房頂兒,房前不斷冒着縷縷清煙,不用問,冒煙的地方兒一定有烤爐。那壯漢子提着宰殺好的羊,正是走進了那裏的房間,過了一會兒,他又回到了那間掛着白布簾的房間,不大功夫,他又提着一隻宰殺好的羊,走向那冒煙的房間。

妻子已經把沾滿塵土的衣裳洗乾淨了。她晾好衣裳後,我們下樓去吃晚飯。在一樓,我們遇到了飯店老闆,就向他打聽小鎮哪裏有特色小吃,當我說起剛纔看到的宰羊的事兒,他介紹說:“那是在做烤全羊,一隻羊1000多塊,烤全羊25塊一斤,現在是淡季,七八九這三個月纔是旺季。到了旺季,城裏人來的多了,烤全羊就貴了。”“我看到樓下那家20多分鐘就把羊宰殺好了。”“那是慢的,快的,十來分鐘。”“你們店裏賣烤全羊嗎?”我問道。老闆指了指屋角兒標有商標的不鏽鋼烤爐說:“你看,我們家的烤爐還閒着呢,再過些日子就該用了,城裏人就是奔着烤全羊來的”。

從飯店出來,我們漫步小鎮街頭,路過一個小飯館兒,只見飯館兒前放着一個大鐵桶做的烤爐,一個夥計正在往烤爐裏放黑乎乎的木炭,旁邊兒的電線杆上有兩隻小羊用繩子拴着。在不遠處兒,只見一個大高個兒、有點兒將軍肚兒的大漢兩腿間夾着一隻羊,慢慢往這裏走來,身後跟着幾位衣冠楚楚的城裏人。那隻羊很高,快到了那漢子的大腿跟兒。那隻羊好像已經聞到了血腥味兒,預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失去,不肯再往前走,那漢子就用腿不斷撞擊羊的兩肋,左一下兒,右一下兒,邊走邊撞,每次撞擊,那隻羊就極不情願地、痛苦地往前邁幾步兒,快到我們跟前兒了,只見那隻羊的雙眼流露出哀傷、悲憫、乞求、無助和絕望的眼神兒,眼角兒也能看出有明顯的淚痕。它也許希望周圍能有人來拯救它,可這裏的人有誰能夠解救它呢?人們都是衝着羊來的,來吃它們的骨肉。我不敢再看那隻羊了,更不敢看它的眼睛。他們來到小飯館兒的門口兒停住了腳步,我已經預感到,他們要在門外宰殺這隻羊,我雖然救不了這隻羊,但是不忍心看到這隻羊被屠宰。我拉了拉身旁妻子的胳膊,小聲兒對她說:“趕緊走,快點兒。”我們朝着馬路對面兒一家小餐館兒走去,不忍回頭看。

來到這家小餐館兒,我們點了一份兒炒莜麪、大蔥爆羊肉和幾個涼菜。在等待上菜的功夫,我忍不住向窗外張望,只見那個小飯館兒前的烤爐已經冒煙了,圍在那裏的人,就像是無聊、空虛、尋刺激的人那樣,正在觀看宰羊,我聽了聽,也沒有聽到那隻羊臨死前發出的悲慘嚎叫,倒是隱隱約約聽到了那裏人們的說笑聲兒。看到這個情景,我的心在震顫着,羊是多麼善良啊,短短的一生最容易滿足了,它們沒有什麼奢望,吃飽了,有羊圈住,哪怕羊圈再透風,再悶熱,再寒冷,它們都能默默地承受着。說不定哪天,這些羊圈也會被拆掉,變成羊的屠宰場,變成人們吃喝尋樂的場所。一隻羊的一生除了奉獻再也沒有別的了,羊奉獻給人們的是漂亮的毛衣,舒適的皮鞋,高檔的包包,還有佳餚美饌,臨死,連骨頭都不知了去向。即使這樣,也不能喚起人們的仁慈和博愛,一批又一批的羊,仍然要被宰殺,吃掉。可憐的羊,來到世上,似乎就是爲了滿足人們的食慾而來的,那深不可測的食慾。我忽然感到有了一種負罪感,我是愛吃羊肉的人,剛纔點的菜不就有羊肉嗎,儘管我沒有宰殺過羊,但是,我和飯館兒宰羊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呢?我也間接地成了屠殺羊的劊子手。孟子曾經說過:“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眼前那些觀看宰羊的人們,怎麼變得如此的冷漠,如此的無情,如此的麻木,如此的野蠻,如此的殘忍,羊也是一條生命啊,你吃它也就罷了,還要看着它被宰殺,難道說你是鐵石心腸嗎?當你面對桌子上的烤全羊,你還吃得下去嗎?此時此刻,我已經沒有了食慾,就和小餐館兒的老闆商量,把還沒炒的大蔥爆羊肉退掉了,只吃了點兒涼菜和幾口炒莜麪。

吃完飯,我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出小餐館兒。在回酒店的路上,又路過那個小飯館兒,只見門前的地上有少量的血跡,在兩隻小羊兒的身旁有一堆帶血的羊皮。不用問,那隻羊已經上了烤爐,再過幾個小時就會上餐桌兒了。可憐那失去自由的兩隻小羊兒,說不定哪一天被食客看中了,瞬間也要變成身旁那堆帶血的羊皮。

快到酒店了,猛然又颳起了大風,地上的沙塵、塑料袋兒、破紙和乾草被大風吹上了高空,在空中打着滾兒又落下來,落到地上,又四處亂飛舞,四處亂抽打,然後拽着地上的塵土垃圾又飛向高空,風沙吹得我們看不清前面的路,塵土源源不斷落在我們的頭髮和身上,風大了不敢睜眼,只好走走停停,好在我們住的酒店不遠,回到酒店以後,我們不得不再次洗澡,洗去身上的塵埃。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酒店樓下那個院子裏已經燈火通明,店家在院子裏擺放好了三張大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大盤子菜餚,桌子上的烤全羊特別刺眼。每張桌都坐着十幾個人,有男有女,還有小孩兒。他們喝着酒,吃着菜,吃着烤全羊,裏邊兒那張桌子喝酒的還大聲兒划起拳來,有幾個年輕的男女拿着麥克風唱起了跑調的對歌兒。本想來大草原享受靜謐、涼爽和溫馨,沒想到這裏也不肅靜,竟然這樣的吵鬧。到了後半夜,喧囂和吵鬧聲終於慢慢停止了,明晃晃的燈也關閉了,窗外的一切都回歸到清靜的夜色之中。

研究草原的科學家陳佐忠先生說:“草原是重要的綠色生態屏障,草是地球的保護層,對於提高空氣質量具有很大意義。”面對日益惡化的生態環境,面對不斷侵害我們的肌體,蠶食我們健康的霧霾,保護草原,那是一件多麼緊要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