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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雙雙拜阿母-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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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頻繁打電話來的母親,最近倒是少有動靜。可我知道,我的事是讓她越來越難以心安了。

何日雙雙拜阿母-散文

“你老婆要是娶了,我就放心了。”這樣的話母親不知跟我說過多少次,每一次都是一臉嚮往地笑着說,說完了卻又變得一臉的焦慮。父親則不多說,只是問過我是不是因爲沒有房子而不想娶。父親不當面催我的事,卻是在默默里加緊了勞作,那新培植的一方方茶樹苗,就如同母親的一次次期盼。

“我老婆要是娶了,你們更是要操心的。”我總是要給母親潑點冷水,甚至還列出瞭如果現在娶了老婆會出現的種種生活麻煩。母親並不認同我的想法,說當年哥哥辦事那麼艱難不也都過來了嗎,現在只要我能快點成個家。

是該成家的時候了,不單是父母這麼說,親朋好友也都在爲我着急了。

曾做過媒人的姨夫說,見到女孩子的時候,話不要說得太真實,起碼在收入上要先讓對方滿意。

我覺得在這種事情上,相互間本來就是要深入瞭解的,那又怎好去隱瞞呢?姐姐急了:“如果都像你這樣一點假話都不能講,那偏僻山村的窮人都不要娶老婆了!”

窮人真心真意想要成個家的時候,說點假話或許也是浪漫的謊言。可我能欣賞謊言的浪漫,卻無法忍受謊言造成的忐忑不安的日子,更無法面對謊言大白之日伊人那失望怨恨的眼神。我需要完全真實的我能夠讓人家完全接受。令人苦惱的是,真實的我除了年齡具備,其他現有的條件遠未達到成立家庭的時候。對現狀的失望讓我連談戀愛的興致都沒有了,設法擺脫困境纔是我首當其衝要做的事。可是,身自傳統的農村背景,我這個大齡青年對婚事看上去竟然一點都不着急,那是讓人琢磨不透了。

從未跟我談感情問題的哥哥,在一次電話裏試着探及我的內心深處,“爲什麼不想找?我們是親兄弟,你就跟我說說吧。”

“我未來的路還不確定,也不知道要找個什麼樣的。”我只是這樣說。好像還有很多原因,不知該怎麼說。

“我理解你的想法。可父母親很急了,有合適的就先談一個吧。”哥哥說了很多,把我對房子票子的擔憂都解決了,最終還是沒能說服得了我。

我堅持終身大事還是應該由自己負起責任來。我試着安撫父母,說過段時間再成家會比現在更好的。我努力讓自己把精力放到如何擺脫困境上。可是,婚姻的影響力已經滲透到了日常生活中,有關婚戀的任何風吹草動總會把我推到衆人閒談的風口浪尖上。朋友的婚訊接踵而來,要好的同學隔一段時間就沒頭沒腦地來一個短信:“有着落了沒有?”身邊的同事熱心談論着如何爲我張羅一個好姑娘,剛來單位報到的小青年也對我打趣說:“你要是不找,我怎麼找呀,總不能搶在你前頭吧?”

我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其實,我自己倒不覺得婚姻問題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在目前,卻是別人關心我的一件首要大事。面對別人的關切,我的處境艱難理由總是會讓人頂得站不住腳。對此我只能苦笑罷了,有憋在心裏的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或許年輕時代的汪精衛說過的一句話倒比較適合做我的答案。我想,如果不去扯汪精衛的歷史問題,單提他對婚姻愛情的態度還是很值得稱道的。當年風流倜儻的汪精衛面對追求者婉拒說:“革命家生活無着落,生命無保證,革命家結婚必然陷妻子於不幸之中,讓自己所愛之人一生不幸是最大罪過。”

我不是革命家,但是像個革命家,更確切地說是像個地下革命家。我極端不滿眼下的處境,我心中設想的解決辦法就是針對自己全盤改造,革故鼎新,要在這極其現實的世界裏,去追求那烏托邦似的純粹的個人理想化生活。

這樣極顯另類的奮鬥目標讓我不好說出口,遵循既定奮鬥規則的現實羣體註定不會容忍思想叛逆者的安然存在。於是,我才樹立目標實際上就已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處境如此不堪,就是以霸王之勇尚難保全虞姬,我這另類革命家又怎能冒着“最大罪過”,去安心地相約一個革命伴侶呢?

我這人並不是天生另類,也從不屑於去標榜另類。我本就不知志向爲何物,一直就想着過上普普通通的生活。大學畢業,工作穩定,娶妻生子,孝敬父母,這樣一路走得平平淡淡順順暢暢,是我也是父母親最希望看到的。可是,我設想的幸福鏈條卻在工作這一環斷掉了,目前的工作實在是令我難以接受。爲了尋求一份滿意的工作,我傾盡全力,最終卻是無可奈何地認定,按照這現實社會的奮鬥規則,我這幸福鏈條是永遠串不出來的。

當黎民大衆處處受壓迫毫無幸福可言時,心憂天下、謀求建立社會新秩序的革命家就要出山了;當我苦苦解讀既定的奮鬥規則,卻始終遊離在現實社會的大門無法進入時,只得一步三回頭地掩面離去,被逼着去追求自我設定奮鬥規則的天馬行空似的理想化生活。革命家勇氣貫日,爲拯救萬民於水火,兩把菜刀揮舞起來就可以動搖整個舊世界;相比之下,我只是爲滿足一己之私的非法地下黨,不好高調宣示與他人毫不相干而又格格不入的妄自臆想。我只能懷揣一把小刀,在沒人的時候抓緊時間偷偷比劃幾下,希望有一天能練成絕世神功,掙脫束縛,超越現實,凌空飛架自主設計的幸福虹橋。

革命家的奔波在保命家看來是不值得的。實際上,只有真正置身其中的人方能體味身爲革命家的真正傾心之處;脫離現實對於現代社會是不可想像的,千夫所指的不可想像讓天生就與現實存在一層隔膜的我,根本不敢聽從內心的呼喚。

之大。我不再想着等某種條件成熟了,再去追求真正想要過的理想生活。我就帶着無窮無盡的永遠揮之不去的後顧之憂,把夢想強行寫上了寥廓的藍天,將憂愁藏進了烏雲的縫隙。雖然所謂的“不可想像”仍舊干擾着我的內心,卻已阻止不了我發自內心的行動,我想我開始過上了追求理想與獨抒性靈真正契合的自主人生。相較以前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日子,現在追求的目標雖如白雲飄浮,卻有我真正想要的思想自由與心靈充實。

人生本沒有固定的模式,只是因爲遵行既定規則的人多了,纔有了約定俗成的生活模式,產生了現實人生與非現實人生的區別。其實,我的內心深處並不承認我的思想是叛逆的,所追求的目標是不切實際、脫離現實的。我只會認爲我的追求迥異於旁人,只是因爲與主流觀念反差太大而造成了脫離現實的假象。我堅信,在充分認識社會,在深入瞭解自我的基礎上,我做出的選擇實際上是理智的,是最講現實的。我可以說,在當前無法脫身的羣體生活中,我之所以要小心翼翼地讓可愛的理想與殘酷的現實友好相處,就是因爲我是一個太講究現實的人;我也可以說,我之所以要努力追求貌似脫離現實的目標,也正是爲了改變不盡如人意的活生生的現實。但是,這一切的自我辯解縱然可以證明我目前孜孜以求的也是一個現實人生,卻終究無法掩蓋一個鐵的事實,那就是我目前的表層生活在別人的眼裏是過得很另類,在自己的眼裏也是一片慘淡,而且無法預測還會繼續慘淡多久。

如果說人生只有理想,那我儘可以不顧現實有多麼得慘淡。可是,人生還有很多不可或缺的,就比如那割不斷的親情,心嚮往之的愛情。

愛情是要講求現實的,絢爛的.理想換不來那潔白的婚紗,在彷徨不安中,在異樣眼光下,在蓬門篳戶裏硬要讓人家相信會有美好未來,這樣的強人所難總顯得很可笑,很另類。另類而又慘淡的現實,讓我對我的她是深深地擔憂了。

我說不準將來會怎樣,但就現在,我不得不承認我沒有能力去履行爲人夫的職責。說白點,就是誰現在跟我,就沒好日子過。這是她的不幸,更是我的罪過。於是我時常就在複雜的心情中帶着暗自慶幸:還好去年的那個她沒有答應我的求婚,不然她現在不知會怎樣;還好今年的那個她已經點頭了,而我沒有那麼快答應,不然她現在肯定不好過。

“你老是怕人家沒好日子過,我要是有個好妹妹,肯定會讓她嫁給你。”嫂子聽了我如此想法,直覺得好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爲對方考慮這麼多,好像也是爲了自己,總之讓她不好過,我就是最大的責任人。現在,我謝絕了很多熱心人安排的相親活動,因爲先不論對方如何看我,就是我看上了人家,如果再爲對方考慮一下,我又替她覺得不值了。有時候我也對自己感到很不解,如此爲對方考慮,好像她是我的女兒一樣,不爲她選個好女婿我就不放心,而像我這樣的女婿我是看不上眼的。可是,把她想像成我的女兒,那對於我自己又該從哪個角度考慮呢?

母親爲我這個兒子擔憂着,我又爲我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女兒擔憂着。母親的擔憂要等到我娶上好媳婦才結束,我的擔憂要等到女兒找到好對象,過上好日子才放心。那如何讓至親至愛的人都放心呢?毫無疑問,就是我要有能力過上好日子的時候。

可我什麼時候會過上好日子呢?如果沒辦法過上心中的好日子是不是就不成家了呢?我自己一個人姑且可以悠悠而過,那對父母親又如何交待呢?這些問題令人發怵,迴避不了又實在無法回答。

牢騷滿腹的人一般都渴望有個傾訴的對象。而我是渴望有人理解,又怕被人深入瞭解。前些日子,與一位爲人師表的女孩見面後,相互印象都還好,認爲這次很有希望的母親一直催我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女孩曾問我有沒有寫博客,我說沒有。其實,我何止有寫,我的心思在那裏袒露無疑,現實中的我是失真的,真實的我就在博客中。我真想向她完全袒露心扉,期望獲得精神共鳴,也來個“柏拉圖之戀”。可是我怕她接受不了我的現實,進而質疑我那脆弱的理想。不容忽視的是,她離我並不遠,這可能會讓我的“地下革命”公開在周圍人面前。向來推崇君子坦蕩蕩的人,何以變得如此心懷鬼胎,活脫脫一幅慼慼小人的模樣?我想除了無謂的虛榮和自尊之外,的還是出於追求個人理想的考慮。我一直認爲在當前條件下,如果公開自己的追求,那無異於正當躍馬起跳時忽然間被勒緊了繮繩。現實失意,如果再無理想追求,那我的人生希望又在何方呢?要是本身都沒有希望,那又如何給人以希望呢?

一直希望每天的生活過得簡單而熱情,可真實的日子竟是如此得紛繁複雜,我簡直就是一團矛盾。我一路苦苦探索着這團矛盾到底該如何化解,卻是追根溯源到了我的生命與我的靈魂之間不可調和的衝突。生命需要我努力地滿足生命的需求,靈魂要求我認真地傾聽靈魂的呼喚。生命的社會性,指使我要迎合固有規則,獲得他人的喝采;靈魂的超脫性,慫恿我去追求獨立自由,活出個人的精彩。生命與靈魂本是一體的,而在我這裏卻成了兩個冤家,總是無休止地相互掣肘。我無法兩者皆善,只能選取其中之一。我曾努力地讓生命過得美好,可總是無法滿足生命的需求。我感到了生命的不可操控性,甚至看清了生命必然背叛的本質。我漸漸地向完全可以自主的靈魂靠攏,悄悄地走上了一條追隨靈魂的人生道路。徐志摩說:“吾將在茫茫人海中尋找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這也是我想說的吧?可礙於現實,我到底還是沒向任何人說過,那又指望誰能懂得你的心聲呢?

母親是看不懂我了。

我老是不動聲色的樣子,熱心的鄰里親戚不時地過問,讓母親的內心日見焦灼。害她如此,那更覺得是我的大罪過。我時常故作輕鬆地說,不用顧慮別人怎麼想,一切事情我自有安排的。

母親拿我沒辦法,也就不再一直催我。只是我回家的時候,她會嘮叨着錢越變越小,辦事情要早點啊。我知道,那是指家裏積攢多年的一點錢。不過,要真正辦起事來,那點錢立馬就席捲一空,家裏會從略有盈餘又要回到了剛剛擺脫幾年的負債日子了。

父親總是不停地勞作着,培植下的一方方茶樹苗已長成了密密麻麻、枝枝挺拔的小茶樹,父親說,要抓緊時間把它們分開種植,不然就會耽誤了小茶樹的成長。是啊,有時候成長並意味着可以放手,往往是更見緊迫的操心。後院裏,那一截截整齊劃一的木柴碼了好幾垛,一溜排過去形成了一堵獨特壯觀的牆,父親是把婚宴用的柴火都給劈好了。

香車迎淑女,美酒賀新郎。

幸福美滿的一對新人不停地穿梭在衆人的歡呼聲中,笑容滿面的父母頻頻接受着親友的祝福,享受着豐收般的喜悅。以前我對這樣的溫馨場面熟視無睹,現在參加他人的婚禮時,不禁會視之良久,悄然感慨。革命家說“革命不成功絕不結婚”,奉行理想主義的我似乎並不願意付出如此代價。那溯洄從之的我與在水一方的她,要何時相會幸福橋,要何日能雙雙地向一直爲我們深深擔憂的父母深深地三鞠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