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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散文閱讀:老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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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和妻到村裏老宅還耕的新土地上種玉米。

原創散文閱讀:老宅的故事

昔日的老宅,位於一條南北走向的衚衕中,舊時代窮苦人沒錢造房,就在小溝壑兩邊刷出整齊的牆面,再在面牆上開挖出窯洞,窯洞之間要有一定的間距,幾孔窯洞再加上圈一個院子,蓋一個門樓,就是一戶人家。人們通常把這種窯洞稱爲“明宅”,有別於“天地窯院”(又稱“四方窯院”)。我家的老宅,坐西向東,四孔窯洞是我老爺(曾祖父)留下的寶貴的家產,因爲祖父輩 後繼乏人,靠南邊的兩孔窯洞就成了遠房宗室搶奪霸佔的目標,民國年間爲此還打了幾場官司,雖然當時我家人單勢孤,但我奶奶的孃家(舅爺家)劉樓有人勢,對方一場官司輸下來,賣了地,強佔的窯洞又物歸原主。後來我父親參加瞭解放軍,我家成了軍屬,對方再也不敢圖謀強霸了。土改時,我家劃爲中農,由於我們家人丁少,將南邊的第二孔窯洞分給了一戶貧農。南邊的第一孔窯洞組成了一個閒院,那孔窯洞早年是我家的磨坊兼牛屋。

靠北邊的兩空窯洞組成了一個院子,這就是我真正的老家,中間的窯洞是我爺爺奶奶居住的,北邊的是我父母的居室,也是我們兄弟姊妹的出生地。院子北面有兩間瓦房,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建造的,因建房還伐掉了院中的一棵“榆谷欒”老柿樹。這兩件瓦房曾經先後作過哥哥和我的婚房,我的大兒子就是在這裏出生的。院子裏還有兩棵棗樹,“七月邊兒,棗紅圈兒”,每年七月初時,我們就會爬上樹採摘那脆甜可口的棗子,1984年我們搬出了老家,再也沒有欣賞過棗子成熟時的愜意美景

在院子主窯洞的右邊,有一孔兩米多深一點的窯洞,這是我家的廚房,後來嫌面積小,又在此搭建了一個竈火棚,夏天在竈火棚做飯,天冷時又移到窯洞裏,年年歲歲,周而復始。上世紀八十年代前,一般農戶住房都不寬裕,有的幾個家庭共聚在一個院子裏,各家不過是一兩孔窯洞,那年代,孩子提親先問問家有幾孔窯,有住處沒有?感恩祖輩給我們留下的大窯洞,窯洞高和寬約5米,有20米深,打了隔牆,可兼作廚房、客廳、住室、倉庫,冬暖夏涼,尤其是夏天,比空調還好,午睡特別解困。

我家的門樓蓋的很不錯,基本是磚砌,門框上面有一層小閣樓,能放些雜物,門檻裏外各有兩平方大小,下雨的時候,我們常在門樓下避雨,觀看門外大路上的洪水,唱着“下大了,麥罷了,公公揹着狼來了 ……”

窯洞有它的好處,也有它的缺點,除了夏天潮溼潮壞東西外,有的還經不起長時間下雨,1982年夏秋之交,我村就有一家窯洞塌陷,有四人被埋,後因衆人奮力搶救才脫險。記得1983年7月,也是經歷了長時間的陰雨連綿之後,一天我和妻兒正在熟睡中,忽然像是天塌地陷似的,巨大的震動撞擊聲把我們從夢中驚醒,一時間,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披衣到戶外一看,才知道是大門外即衚衕東面一家舊宅發生塌方,像河馬般巨大的土塊滾到了我們房子的山牆跟前,土方堵住了大門,好險!若不是房山牆堅固,我們這三口之家肯定在劫難逃。我一生經歷的劫難有三次,一次是小時游泳溺水被救;除此之外,再一次就是1984年建房外出運水泥時,差點被拖拉機拖車擠在窄巷牆壁上。每每回想起這些驚險事,總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慶幸。

今天我來到老宅跟前,老宅除了隱約可見一處窯洞痕跡外,其他的瓦房、樹木、門前的井、水洞,一切都不見了蹤影,僅有一棵古槐的樹枝還沒有被埋沒,在風中無奈的掙扎,彷彿在訴說着滄桑的變遷。我們幾家舊時的老鄰居全憑它作參照,大致測繪出各自老宅還耕之地的界限,看到了這棵樹,也想起了我家老宅基上曾經長過的那些樹:伐掉做了大牀的皁角樹,彎彎的伸過馬路的老榆樹,南院子裏的梧桐樹、花開似火的石榴樹……。由樹又想起了人,想起了我那最親的在三年困難時期帶着我到舅爺家、姑姑家常住的奶奶;想起了昔日的'那些老鄰居:北面那養育了“背生子”守寡一輩子的大嫂子;善做木工活計的鬥娃哥兒;愛抱住我的頭和她額頭相頂的四娘;愛用鬍子茬刺我小臉的中子伯,還有那些逝去的幾十個在記憶裏不能磨滅的鮮活的生命:老隊長、老會計、出勤記工員、農業技術員、會講故事的李祿、談笑諧恢的德全夫婦,還有那特別愛用低級下流話和人開玩笑的南頭兒的“侉大嫂”……

回憶,聯想,不免使人更深的感受到歲月的流逝、人事的勞勞、生命的短促……數十年後的人們,站在這片土地上,誰知道這裏曾經住過二三十戶人家?誰知道這裏曾經存在過一個一百四五十口人的“老胡同”第三生產隊?誰能想到有這樣一個老宅的故事?今春,推土機將老宅的大缸、牛槽等埋到了黃土深處,千百年後,保不定它就是珍貴的出土文物。不是嗎,星星一眨眼,世間越千年!人從土地上走來,最終還要回到土地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