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黃山日出光明頂的散文

集結光明頂，觀日出。

凌晨三點，風景萬象的黃山，還緊裹着夜幕沉睡。我背上行囊，一手執電筒一手拿杖，便匯進去光明頂的人流。

黃山當日的日出時間是五點二十七分，觀日出的人們，都在緊趕着各自的腳步。我不知通向光明的前路有多長，黑影綽綽摩肩接踵，我只是急急地拾階而上。杖點青石板，我無暇顧及雙腳以外的應時景象，也無意驚擾路邊那些花鳥昆蟲的美夢。一管手電光，時不時地能迎到站立道中等待沾光前行的游履，不問不喧隨行一段，他們即會尾隨有燈的後來人快速前去。

山道起伏上拔，時能看到前頭趕急的人，因不堪重負隨手丟下的滿裝純淨水瓶，或撂在沿途路上的零散物。聽耳畔刮過的氣喘噓噓聲，我偶爾前瞻後顧，見那點點搖晃中的手電光，匯出一條蜿蜒的前不盡後不絕的星光帶，如九天遺落一條熠熠的銀鏈，抖索閃動掛向我們趕去的目標。去光明頂，導遊說“不下這條道走就能到達！”。顯然，那每盞光點都可能照着一羣奔赴目標的隨從，更還有眼見不到的顆顆執念，此刻定是遠遠大於那星星之光。

當破曉的晨曦清楚了我腳下的山道，方發覺山道上只有我孤影獨行了。仰望在即的光明頂，如藍寶石般的天幕，已經徐徐拉開。那一刻，我已經忘卻了目的，心也沒了起步時的那般緊張急切，就連來路上的疲乏也似乎消失殆盡。就着晨光，疏放行囊理整衣袂，把手杖橫上肩頭，索性悠閒信步了起來。

路過一處山峯隘口，一襲青影如我孤單，只是先我佇立於面東的巨石上，已默默守望着那吐紫雲的天際。我移步靠前拍下新日的第一張片片，可相機閃光燈卻驚動了他。我忙不迭地關掉閃光設置，第二次按快門，我的鏡頭裏還是無意中留下了他的頭影。我自愧是如不該來的入侵者，忙忙離開。因爲我知道，在大衆趨之若鶩地去聚焦一個精典觀日處，而他卻是避開喧鬧獨守一處清靜，令人實在不忍攪擾了他的選擇。

登上光明頂，見着了昨天從對面山下拉盡相機長焦鏡，才能拍下一丁點象徵黃山氣象臺的那個白色大圓球。它矗立在樓宇之上，如一性情開朗的東道主迎接我這個姍姍來遲的旅客。這座建立在明代普門和尚創建的大悲院遺址上的建築，踞高臨危，佔盡可觀日出的優勢。這時刻，它部分的樓頂平臺以及屋宇以下的沿線峯嶺上人頭攢動，所能第一時間見到日出的地方，已經簇擁站滿了前來觀日出的遊客。我尋摸着走近也已堆擠成一道密密匝匝的人牆下，看着一片沒能得到可觀位置的.遊人，摩肩接踵如工蟻涌巢。其中有一條單被裹着兩身的小情侶，有身着租借來羽絨服的老夫妻，他們無不是意趣黯然。我暗笑：誰叫咱幸遇黃山這難得的大好晴天了呢！自知此番已無緣觀到黃山的日出，不無遺憾地離開那條觀日人牆。

我選好氣象臺西對面形如覆鉢的一座峯頭。走上去，這裏或站或坐已到的人也不少，但總算找到一塊遊人較爲疏散的地方。雖不時聽到遊人相互傳遞因爲看不到日出的唏噓抱怨，卻未能影響我來光明頂觀景的愉悅心情。望一眼對面翹首以盼日出的人牆，不禁感喟；衆生雲集處，皆爲等閒看。好景趨若騖，誰得自在觀。此刻不知爲啥，我腦海裏卻浮過方纔來時孤立於巨石上的那個頭影。

站上海拔1860米的黃山主峯之一的光明頂，高曠開闊，在這裏雖不能第一時間看到東海那一輪旭日，但可以三百六十度地觀覽黃山四海景象。我暗想大概這就是黃山傳說中的“狀如覆鉢，旁無依附，秋水銀河，長空一色”的看雲海觀日出最佳觀景點了。所謂“三十六峯者，駢列舒張，橫絕天表，衆岫疊嶺，效奇獻秀，盡在一覽”。於他無礙，我兀立峯頭，體會一把山到盡頭我爲峯的感覺。蒼穹之下，黃山四海，大小峯巒皆或隱或露於雲靄之中，其壯觀令人屏息，一目恢弘如巨幅水墨山雲圖，驚心感動歎爲觀止。

天色逐漸爲放亮，藍帶殷虹已呈現東方天際。對應西面的羣巒山線如流帶隨浪飄向天際的清藍氣蘊裏。轉身後望北海，遠處輕雲浮峯如羣龍潛海，其諸峯之名我是無能歷數。尤見前海留下近處山廓遠望一片蒼茫。眼底處一峯緯長，峯脊白巖顯目，形如鰲魚，頭迎東南側託雲海視若潮波；順眼又見一峯峻峭高聳氣勢雄偉，主峯突出小峯簇擁，宛如一朵向天的初開新蓮；挨它不遠處一峯健骨竦桀卓立地表，險峭雄奇勢態森嚴。它們皆比鄰光明頂，對座環成氣場，亦似早課共禪，亦似會茶聚友。我意會圖文索介：它們一準是傳說中的黃山三大主峯蓮花天都以及鰲魚峯了。

因知道天都峯還在五年期的閉休中，可對著奇險天都，遙觀亦算有緣。我不知道如果站到蓮花峯上，是否能夠看到即將欲出的那輪紅日，但知我此番是定然上不去的。只意想出有關蓮花峯的那個傳說：觀音大士奉天帝之命下凡巡視。當她手持淨瓶、柳枝二寶，乘着蓮花寶座，駕雲來到黃山時，受到山神、水神、花神及仙猿、百鳥的熱烈歡迎。觀音見山奇水秀，雲霞造燦，草木生輝，又有許多好客的朋友，便久久盤桓不願離去。一日，天帝派來使者催觀音回宮。觀音不願遵旨，天帝即派天兵天將前來捉拿，觀音也不示弱，立即取出隨身的柳枝蘸着淨瓶裏的法水，向對方揮灑。天兵天將素知法水厲害不敢近身。加之黃山諸神爲觀音助陣，因此天兵大敗。天帝“御旨”將觀音逐出天宮，責令她永住波濤險惡的南海。可觀音不以爲意，讓她住南海，她偏要住在自己心愛的黃山。觀音怕天帝再來騷擾，就索性將自己乘坐的蓮花寶座，點化成雄奇秀麗的山峯，這就是我眼前的蓮花峯。

觀音蓮座，吉祥如意的象徵。“居黃山之中，獨出諸峯之上，即天都亦俯首矣”。我亦無意那一輪日出，一如立定的野遊僧，四維空卻，只將目光鎖定在晨光色煥裏的蓮花峯上。

“咦……”一排驚呼聲浪從東邊人牆那裏傳來。此刻的蓮花峯，似乎在剎那間被披上一襲金紗，隨即滿峯明亮了起來。恰似南海渡仙方抵，無霧無雲，素顏淨容，清落真切空凌羣峯。上窮碧落，難瞭觀音仙蹤。執時臨境，坐對觀照，一時間至我無覺。兩日收覽的萬千黃山大美景致，此刻，我竟無一言以對。只自低頭眼看來時新著的一雙輕履——亦無塵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