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開時散文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二月驚蟄，第一侯“桃始華”。這不，四野還一片光禿禿的，柳芽纔開始吐嘴兒，桃花卻開得熱烈奔放，繁花滿枝頭，朵朵明豔豔。

今天是個晴好日子，靜鋒訂婚的大喜日子。訂婚宴在鎮上最大的飯莊“金三角”隆重舉行，靜鋒的七大姑八大姨悉數到場。靜鋒的媽媽三年前因病去世了，大家都藉此機會來給孩子長精神。現在，男人們聚在大廳，喝茶聊天；女客們說着家長裏短，不知誰提了一句：“聽說靜鋒的媳婦個子很小啊！”“人家女子個子不低呢，是咱娃個子太高啦！”小紅大聲說道，她是靜鋒剛進門不久的繼母。訂婚前小紅曾試探過孩子的口氣：“鋒，你只要心裏有一絲不樂意，咱就不訂這門親！”靜鋒說：“我早就相好了啊！”看來這孩子是“吃了稱錘鐵了心”，他們兩口子就找了媒人趕緊去提親，訂婚的事緊鑼密鼓地張羅着。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小車鳴聲，新客來了，衆人起身，招呼着來賓。大家驚奇地發現，大廳內賓客盈門、人頭攢動。“媽媽，你看那個大人才和我一樣高啊！”靜鋒小堂弟的童音在一片客套話聲中顯得分外響亮，當教師的二嬸急忙制止，可已經來不及了。“將來生下的娃兒，肯定也高不了額......”靜鋒的大妹子靜妮小聲嘀咕着，這時個頭1米8的靜鋒轉過身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然後快步迎上車門口，牽着心上人燕子的纖手笑道：“燕兒，來得這麼快啊？快裏面請！”個頭近1米6的燕子今個化了淡妝，桃紅的上衣，粉紅的裙子，面若桃花，笑靨如嫣，一幅小巧玲瓏的樣子。

“來，大家快請裏面坐！”靜鋒爸爸滿臉笑容，招呼着來客入席就坐。娃他媽三年前得病去世了，自己也娶了小紅，但兒子的終身大事沒有着落，總覺得對不起娃過世的親媽。今個兒子訂婚大喜日子，他滿心歡喜、紅光滿面的。

在歡快喜慶的氣氛中，宴席便拉開了帷幕：八碟子乾果、八碟子水果依次擺上了桌子，十幾分鍾後，八樣涼菜一一端上，男賓喝的是國酒茅臺，女賓們喝得是張裕乾紅。這訂婚宴席的菜餚展示着男方的家底，也體現了男方對未來媳婦和親家的認可度。

酒店的音響裏放的.是阿牛的《桃花朵朵》：“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回來看那桃花開……”新人開始交換定情物，靜鋒將金戒指套上了燕子纖細的無名指，燕子把一塊古尊表戴在了靜鋒的腕子上。小紅像個小燕子穿梭酒桌間，慢聲細語地招呼來賓吃好喝好。

隨後，燕子靜鋒便挨桌給雙方親戚敬酒，他倆來到了靜鋒奶奶的面前，燕子儀態大方地雙手擎起一杯紅酒：“奶奶，祝您老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老太太滿臉堆笑，爽快地喝了這杯酒。想起這女娃靜鋒領回家多次，她卻瞧不上眼，嫌她個子太矮了，頭頂才捱到孫子的胳肢窩。有次她去靜鋒家裏，奶奶正給二嬸嘮叨：“一幫高個子娃，娶了一堆低個媳婦。那燕子和靜鋒立在一起，活活一組高低櫃……”“媽，人家倆娃有緣分，你甭胡摻和！”二嬸嗆了老太太幾句，老太太連忙說：“我不是那意思啊！”她尋思着大兒媳婦害了半輩子病，拖累了娃和孫子，孫子定要娶個體麪人，沒提防燕子聽見了扭頭就走，在靜鋒面前哭哭啼啼地要分手，靜鋒好話說了一籮筐：“燕子啊，我是奶奶的大孫子。我媽得了十幾年病，多虧奶奶幫襯，我們才長大了，她也是太疼愛我了，才說這話，你別見怪哦！”燕子的情緒這才慢慢平息了。說實在的，對靜鋒家的情況她瞭如指掌：妹妹侍候母親牀前三年，靜鋒外出打工掙的錢，爸爸侍弄果園的收入，都給患腎病的媽媽看病了，一家人的共同努力，才讓媽媽多活了九年。她正是看中了這家人的善良勤勞，才和靜鋒好了。

二人又接着敬酒，靜鋒的老姑奶奶頭次見過燕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了，小姑就故意探問：“姑，你看這女子咋樣？”“和陣子媳婦高低差不多，她穿着高跟鞋呢！”小姑抿嘴一笑，老姑的孫子媳婦，老太太也不中意，她在這兒找心理平衡呢。

靜鋒拉着燕子的手，最後來到了父親和繼母跟前，燕子當着衆人面躬身敬酒道：“爸爸媽媽，你們辛苦了，敬二老一杯！”夫妻倆高興地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這時，隔壁桌子上的靜靜突然淚如雨下，擰過身對她的姨媽說：“今後這家裏，我媽的位置在哪裏啊！”心裏五味雜陳的靜鋒姨媽趕忙拉了外甥女，起身去了走廊裏。她知道，靜靜兄妹三人都喊小紅姨，而新媳婦卻喊了媽，倆外甥女就覺得忽略了自己的親媽。“靜啊，你哥訂婚是你媽日裏夜裏盼着的事，你媽地下有知也會高興的。叫啥都是個稱呼，不敢因這而生分，惹你哥哥和燕子生氣哦！”

……

席間觥籌交錯、氣氛熱烈，大夥親熱地拉着話兒，鄉里鄉親的拐彎抹角都是熟人。

宴席後，其他人都去家裏轉轉看看。又另上了一桌酒菜，媒人和雙方掌事的人被邀請上坐，燕子靜鋒二人坐在下首，媒人清清嗓子說：“不進一家門，不是一家人哦！今個倆娃訂婚，女子你有啥要求就儘管提，親家也一樣，女子養大不容易。當然了，靜鋒是個好小夥，打着燈籠難找，他爸也不是小氣人。雙方打開窗戶說亮話，有事就說到桌面上哦！”他捏了一管毛筆，鋪開紅紙，雙方就彩禮之事開始交涉。“衣服、被子、三金和家電，都和人家一樣，至於禮錢嘛，你們就看着辦吧！”還沒等燕子爸說話，她舅舅就先開了腔。靜鋒心裏直發毛，本地的彩禮很有講究：六萬六，圖大順；八萬八，兩家發；九萬九，天長地久。燕子家會要多少呢？桌子上大家都靜默了一會。“那就六萬六，你們看咋樣？”這時，媒人自作主張，提出了建議。“行嘛！”靜鋒爸爸滿口答應。“這不行！”燕子突然說道。“那你說，要多少？”媒人有些緊張，靜鋒爸心裏咯噔一下……

“三萬三就可以了！”燕子望着窗外盛開的桃花淡然說道，衆人一時都愣住了。

“咋，不行？不要彩禮吧，我怕壞了風俗。彩禮三萬三就可以了，衣服被褥折半，多了就是浪費。要多要少都是自家的，過好日子纔是關鍵嘛！”燕子當着長輩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臉蛋和桃花一樣紅。燕子爸聽完女兒的話，輕輕地點着頭讚許，這是女兒和他提前商量過的。

靜鋒爸爸站起身來，給親家發了一根菸，親自給點着，“娃這麼明理兒，我們高興啊！親家，我可不能虧待了娃，人家孩子結婚有啥，咱們的娃一樣都不少！”

賓主盡歡，媒人激動地連飲了三杯，把自己整得面若桃花，奶奶喜滋滋地給來的小娃們發着錢，心裏竊喜：“這燕子，別看個子小，心胸大着呢！”

此刻，窗外，春風徐徐吹過，桃花枝頭顫，那紅紅的花朵，像點點跳動的愛情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