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母親-敘事散文

我接到了一封加急電報：“父親病重，速歸。”

當我一路風塵地趕回家的時候，親朋已經站了一屋子。我撲到牀前，看着瘦得教人擔心的父親，又看了看雙眼浮腫的母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父親看見我，突然哭了！這讓我撕心裂肺，我再也無法控制眼淚，跟着大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母親端來一盆溫水，要爲父親擦洗。我想幫忙，一急卻弄翻了水盆，牀單褥子被打溼了一大片。

一陣忙亂後，母親開始嘮叨我了。我知道幫了倒忙，一邊勸慰母親，一邊以極其敏捷的動作收拾着被打溼的被褥和牀單。但這些“補救措施”並沒有使母親‘息怒’。嘮叨一聲接一聲，她越說越生氣:“讓你回來，不是添亂的。都已經成家的人了，還這麼毛手毛腳的……”

我邊洗牀單邊聽着母親的嘮叨，只覺得腿像綁了沙袋一樣，頭很沉，很大。坐了一天的火車，藏了一肚子的心事，一進門卻當衆出“醜”，當着衆人的面，母親還對我嘮叨個沒完……

突然感到有點委屈，心裏酸酸的，眼淚在眼眶裏開始打轉。這時傳來了父親的咳嗽聲，眼淚被頂了回去。我開始轉念勸說自己：父親的“危難”關頭，母親沒有好心緒，發幾句牢騷也是難免的。母親心裏裝着多少難過的事？她日日夜夜地守護着父親，在精神和肉體上，她都承受了常人所不曾感受的壓力。今天的嘮叨，大概是對積蓄已久的壓力的一種釋放吧。

我原本應該聽出來的，而自己卻只想着委屈，計較着母親的嘮叨……我開始懺悔自己的自私了。

母親繼續嘮叨着。屋裏的三叔答了話：“四嫂，別說了，孩子也不容易，歉道了，牀單洗了，又剛回來，你就不心疼……”“算了，別說了！”大伯、二伯、五叔也附和着。母親的嘮叨聲突然停止了。可我卻莫名地難過起來，眼淚再也忍不住。也許是爲了重病的父親？也許是因爲別人說了母親？

嫂子過來要幫我洗褥單，我搖搖頭，對着她想擠出笑容，但是眼淚卻不爭氣地往外涌，我哽咽着又低下頭。

我怕人看見自己哭，尤其是怕被母親出來撞見，假裝洗臉。

我開始罵自己沒出息了。因爲母親，肯定等着我進屋呢。可又怕她看見我的樣子難過。於是我深呼吸幾口氣，拍拍緊繃發澀的眼瞼，抖擻起精神，還準備了一臉的微笑，帶着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準備進屋。

這時，屋裏傳來母親的聲音：“大鳳，把這個西瓜切了，大熱的天，解解渴。”聽到這兒，我又退了回來。心想：“現在進去，弄不好會尷尬，等吃完了西瓜，我再進去，會更好。”

“別忘了，給你姑姑留一塊兒，她愛吃！”母親大聲交待着。本已平靜的心，又被攪亂，血管裏暖流奔涌開來。

這就是我的母親，剛纔還不住嘮叨我的母親。其實她的心一直在我身上，她一直在惦記着我！我突然明白了母親的嘮叨，從這嘮叨聲中，感受到了那份只有做了母親才能感受的特殊的情感！

我知道自己早該進屋了，後悔進屋拖了這麼久的時間。母親一定擔心我了，此刻她的心情一定像平日盼我回家一樣……

我沒有理由再等。

我小心地裝好那顆對母親充滿着理解和歉意的心，帶着一張真誠的臉，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