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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金印”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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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金印”散文隨筆

對於家庭成份,現在的孩子已經沒有概念了,更不會有什麼體驗與感覺了。它實際上是那個只講政治的時代產物,是一個人在社會上的政治身份。

我家那時的成份高,我生下來就有了自己的政治身份,但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無權選擇這種身份,只是當我稍大些時,才體會到這成份雖高,但實際地位低,被社會當作另類,沒有太多的尊嚴,猶如古代觸犯刑律的犯人臉上的“金印”,是永遠抹不掉的恥辱。

五歲那年,我已深深體會到這無奈的成份的沉重了。那年,大我十五歲的姐姐出嫁,嫁到了離家很遠很遠的山村裏,我只看到媽媽和姐姐都在哭。最先以爲是常規的“哭嫁”,長大了才知道,姐姐是迫於成份高的壓力,只想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遠離這知道她成份的地方。附近的人不敢娶高成份的姐姐的,而姐夫無疑是一個成分好的男人。

就在這一年,我上學了。因爲我家只有姐弟倆,剛好奶奶也剛剛去世。姐姐出嫁了,我在家裏沒人帶,媽媽就合計着我去讀書,讓比較要好的鄰家大男孩每天帶着上學放學。可是,當時規定七歲才能入學,於是媽媽教我,老師問你年齡就說七歲了,問你成份,就說軍屬,總算是混過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填成份欄目,用的軍屬,因爲父親是抗美援朝的功臣。

聽媽媽講,當年爸爸高中未讀完,就回家參加志願軍報名去抗美援朝,媽媽堅決反對。因爲那時候的農村結婚年齡都早,當時媽媽肚子里正懷着姐姐。沒有男人在家怎麼過,況且去朝鮮不是旅遊,是打仗,是玩命。但父親決心已定,而且,這是難得的一個沒有成份約束的光榮的事,否則還不讓你去呢。於是生離死別般抱頭痛哭,父親一去,四年無音訊。媽媽獨自家,提心吊膽,生孩子,帶孩子,祈禱了四年,一千多個日子,難捱的日子。

四年後,志願軍抗美援朝勝利歸國。父親也活着回來了,而且沒受任何的傷,只是在朝鮮雪地裏生活,落下了關節炎的毛病。父親的生還,得益於他的高中肄業文化,被部隊安排當話務兵,工作主要是在指揮部抄抄寫寫,上戰場很少。

父親的這一光榮歷程,顯然改變了高成份的壓抑,去了城裏工作。但十年以後的那場大革命,又一次把我家趕回了農村。父親在家勞作,也是被隊裏單獨安排農活,而不是參加集體勞動。我的記憶裏,父親好像是在田裏拖樓梯的專幹,那個活可能是充當了牛的角色,是在前面工序的犁田、耙田後的一道工序,用木樓梯放倒在田裏,一根長繩挎在肩上,拖着木梯把田整平,後面的工序是木輪子畫經緯、插田。

我由於年紀小,對高成份雖然有點感覺,但不太理解它的內涵,也沒享受父輩這樣的“待遇”,但我最怕的事是轉學或參加工作時填表格裏的成份欄。

小時候,一提起鬥爭坡,心裏就會不寒而慄。

鬥爭坡地處我家房屋背靠山上,是山的凹處,坡的西邊有小道穿坡而過。坡上栽些花生或西瓜什麼的,沒栽什麼大樹,只栽了一些低矮的茶樹,因而視線很好。

這個看似平常的山坡,因爲解放後的一個運動,而變得不平常,據老人說,當年打土壕分田地,人民武裝把鄉里的几上大惡霸給抓了起來,五花大綁,背插“打倒惡霸地主×××”的大木棒,就在這個山坡裏開的批鬥大會。批鬥地方就設在坡西邊的大路下,坡里人山人海。最後,幾個惡霸被就地鎮壓,執行槍斃。據說,我的親人也曾在這裏被捱過批鬥。

後來,這個山坡就有了名——鬥爭坡,那個山坡就有了種陰森森的感覺。尤其是走夜路的人,不敢獨自從那條道上過。

那時候的夏天熱,我們在外乘涼,最愛聽大人講鬼故事了,其中就有不少關於鬥爭坡鬧鬼的。有的家裏孩子不聽話,就會拿“夜裏把你放到鬥爭坡去”嚇唬孩子,孩子就會乖乖就範了。

我們那時晚上去縣二中看露天電影,一兩個人是不敢走鬥爭坡那條大道的,寧可繞山下的“小路”,但一大幫結伴,還是硬着頭皮走鬥爭坡那條大道的。但每次路過,心裏還是會惦着坡裏的動靜,想着那些鬼故事。這鬥爭坡也有個好處,那就是種的西瓜、花生不用派人守夜。

不過,白天還是可以去那裏的。因爲,鬥爭坡里長着一些地皮果子,紅的,烏的,圓圓的,大約蓮子那麼大一顆,就生長在地上。我們扯幾根狗尾巴草,把那些地皮果子摘下,然後拿狗尾巴草把它們串起來,就像半截和尚的佛珠,很漂亮的。大人們說,地皮果子有蛇爬過,在吃之前,最好在井水裏泡一陣子,我們嚴格遵循這一訓導,被井水涼過之後,果子果然很好吃。

在我十歲那一年,家鄉爆發了一場山洪,村前那條小河發了一次威,河水把壟裏的土磚屋全部沖垮了。村裏人於是把房屋砌到了山上,但是,鬥爭坡還是沒人家。

在70年代初的農村,牛的地位很高,主要是因爲牛是農耕最重要的工具。

我們生產隊的牛,所有權是集體的,使用權也是隊裏的,而管理權分散到各家各戶。原則上是出身貧農,家裏有娃可放牛。因爲出身地主、富農的畢竟是極少數,而且那個年代裏生孩子是放開的,所以這兩條原則門坎很低。那麼,想放牛就看誰跟隊長這最高權力者的關係了。

我家屬於低於那門坎的不多的家庭之一,因而我就沒權力去放牛,當時因爲年齡很小,也沒去想放牛的深層次問題。只知道放了牛,可以掙工分,工分就是效益,還知道牛是隊裏最重要的財產,怕地富反壞搞破壞。放不了牛,雖然不痛快,可又奈何不得,更不敢言語這事,但就這想法也是瞬間的想法,轉背就忘了。

雖然自家沒牛可放,但與其他小夥伴一起邊放牛邊玩還是可以的。一般是早晚牽牛出去吃草,各自帶着牛就近在田間草地上吃會兒就完事。我的小夥伴也上了一天的課,放學後,只想貪玩了,就到附近的寬闊地,把牛隨手放在那,讓它自己去吃草,自己就可以玩兒時自創的遊戲,在山上捉迷藏,在河裏游泳。

但有時候也會出麻煩的,那就是牛打架。牛是很乖順的,一般不用照看,而且一根穿牛鼻的繩牽着,它一般沒有太多的想法,跟着你走,所以,娃娃放牛,一般也還安全。可牛打架就不一樣了,都知道牛脾氣不好惹,牛一旦來了脾氣,犯了倔,麻煩可就大了,尤其是水牛。水牛個大力沉,一旦兩隻水牛有意見眼紅了,它們往往會拉開陣式,也不做過多的叫喚或挑釁,退出幾步,助跑,奮力衝向對方,低下頭把那彎長的牛角頂向對方頭部。這時,老遠就會聽到牛角相碰時清脆的'撞擊聲。然後,就開始了頂牛,僵持着,牛往前弓着身,頭幾乎低到了地上,眼睛血紅,步子會隨重心有些小幅調整。

這個時候,放牛娃就會着急了,但任你怎麼去扯牛鼻上的繩子都無濟於事,而且牛可能還會恨你,鼻子扯爛,牛也不會理睬,而大人的辦法就是用火攻,動物都有怕火的天性,這樣就分開了。但是此後一段時間,這兩個小夥伴就要分開玩了,因爲牛是很記仇的,如果視線裏看到對手,就會仇牛相見,分外眼紅,不顧一切就要衝過去。

在那個沒什麼可玩的年代,放牛不失爲兒時的一項有趣的活動,最讓我心動的是騎牛了。在牛吃飽後,小夥伴就牽着牛到村邊的小河裏洗澡,一個個騎在牛背上,那浮在水裏的感覺,令我羨慕不已。牧歸時,小夥伴們騎在牛背上,戴着草帽,吹着口哨,悠哉悠哉行走在暮色中。這是我凝視的最美的場景,是我羨慕放牛娃且想放牛的夢想。

這僅僅是夢想,兒時的夢想......

編輯點評:

這些瑣碎的記憶帶有時代的印記,在孩子的記憶中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和懂得,但在記憶中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特殊的時年代裏,特殊的身份給生活帶很大的影響,姐姐被迫遠嫁小山村,我上學時也受一定的影響,實際上父親是光榮的志願軍,但卻依然過着艱難的生活。“鬥爭坡”原本是一處普通不過的山凹地,卻因爲常在這裏開批鬥會,甚至執行槍斃。因多枉死,這裏竟成了鬼故事的發源地。這個地方多年以還還是人們不寒而慄的感覺。因爲成份的問題,小孩子連去放牛都成了奢望,不過孩子們的世界總是有趣,即使只是跟着別辦,也能享受到許多自由與快樂。一篇回憶性的散文,文章中散落着童年時代的回憶,這些回憶打着時代的烙印,讀這樣的文章對那段歲月有所瞭解,也勾起經歷過這段歲月的人的記憶。文章樸素自然,如話家長。閱讀欣賞,推薦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