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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車事兒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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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枯黃的落葉在寒風中如蝶兒般打着旋,翻飛,飄落。地上早已落葉成堆,“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葉落如歌,那是一首婉轉而又憂傷的片尾曲。此情此景,引發我無邊的思緒伴隨着金黃的落葉輕舞飛揚,那是一些與車有關的事兒……

那些車事兒的散文

我坐過最早的車是爹幹活用的木製手推獨輪車,那時最幸福的記憶是閉着眼睛坐在車上一遍遍體驗着車後退的奇妙感覺。並不是爹每次出去我們都可以坐車子。要是爹去田裏掰玉米或是收花生,去時,車空着,爹便用它推着我們。逢爹出去曬糧食,我們就會前呼後擁地跟着,爲的是回來坐車子。彷彿我們出去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享受那份顫悠悠的美好時光。

聽娘說,當年,爹就是用這輛手推車把她從臨沭娶回來的。車上繫着火紅的絲綢,年輕的爹推着俊俏的娘,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猶記得,我最小的一張照片還是大姐用它推着我們小姊妹三個到十五里外的板泉鎮照的。照片上,大姐笑得很明媚;四姐抿着嘴,看不出在笑,但也看不出害怕的樣子;妹妹似在笑,露出細小的奶牙。我約莫五、六歲的樣子,扎着兩個羊角辮,一副嚇呆的表情。至今,我還記得當攝影師傅打開那兩個明晃晃的攝影燈時,着實把我嚇了一跳的場景。我現在開始懷疑,我們姊妹中我該是最膽小的一個,有幾件事可以證明。小時候,因爲撂了門出去玩耍,被爹每人抽了一條子,那個疼啊,我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可是,我們三個,就我哭了。還有一次,在火車鐵軌旁遇到一條蛇,我嚇得只顧喊快打快打,自己卻躲在一邊不敢看,是她們兩個把蛇打跑回洞裏。

如今,物是人非。那輛獨輪車上落滿歲月厚厚的塵埃,它最初的老主人啊,卻再也不會回來……

多次聽大姐說起過至今讓她心有餘悸的一件事,對此,我卻沒有任何印象。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大姐用平車推着我們姊妹五個從西場裏往家趕,我們一路嘰嘰喳喳,歡呼雀躍。大姐說,她本來不敢推,是我們姊妹幾個硬鬧着要坐車,她實在沒辦法纔不得不答應了。誰也沒有想到,在下一個陡坡的時候,我們姊妹幾個的重量顯然超出了大姐的負重範圍,任憑大姐用盡吃奶的力氣,那平車還是從大姐手中掙脫,飛速竄進坡下的一個扒牛汪裏。(扒牛汪是村裏人挖了供各大隊的牛夏天洗澡用的。)大姐嚇得變了腔地大聲呼救,幸虧有幹活的人經過,他扔下手裏的活計,鞋顧不得脫,就下到水裏,用力掀開平車,把我們一個個撈出來,抱到岸上。我們連凍帶嚇,嘴脣直打哆嗦,哭都哭不出來,棉衣全部溼透,娘給做的新棉鞋也掉到了水裏。爹聞訊趕來,用平車把我們幾個推回家,大姐卻不知去向。聽大姐說,她嚇壞了,不知道爹該如何收拾她,機靈的她沒敢回家,在爹到達前早已跑到了奶奶家。那天晚上,大姐是在奶奶家睡的。第二天,奶奶把大姐送回家,千叮嚀萬叮囑,告誡爹不要打大姐,等爹承諾後奶奶才放心地回去。奶奶去世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悲傷,看到大人忙忙碌碌,剃着光頭戴着奇怪的白帽子進進出出,只覺得好玩有趣。隨着年齡的增長,我卻經常會想起奶奶說過的一句話。那時,村裏前進的奶奶去世了,小小的前進拖着長長的鼻涕追着拖拉機撕心裂肺地哭喊。奶奶羨慕地說,等她去世後,我們也要像前進那樣。我想,我是對不住奶奶了。大姐一定哭得比前進還要厲害。因爲我多次聽大姐說過奶奶對她種種的好。我想奶奶若在天有知也該是知足的。寫到這裏,一些記憶的碎片像是夢裏一般浮出腦海。我記不清奶奶的模樣,卻記得奶奶是小腳,還記得奶奶喜歡我們姊妹幾個勝過四叔家的幾個姐姐,弄點什麼好吃的都留給我們。還記得,沒牙的奶奶最喜歡吃蘿蔔,每次去奶奶家,都會看到奶奶用一個匙子熟練地把蘿蔔刮成碎屑,放到嘴裏,吃得津津有味。還記得,奶奶經常把針掉到了地上,怎麼也尋不着,便發動我們,每次我們都會毫不費力地就給找到,奶奶都會高興地對我們誇個不停,我們也會高興地和奶奶一樣。我現在很是不解,我明明記事了,怎麼不知道傷心呢?是怪大人不讓我們看到奶奶去世的模樣嗎?還是我根本不懂何爲生死離別……

再後來,村裏有人買了自行車,我很是驚訝,那麼兩個細細的輪子是怎麼立起來的,在地上向前滾動不說人還歪不下來。我更對會騎自行車的人欽佩不已。我猜,兩個姐姐的好奇心一定比我更甚。不然,爲什麼家裏來客人,就不見了她們兩個和自行車的影子。我很是不解,她們兩個是什麼時候人不知鬼不覺把自行車偷偷推出去的?通常,是客人要走的時候,大家才發現自行車不見了。兩個姐姐就是用這種方法學會了騎自行車。聽姐姐說,那時,人不怕摔,就怕誰壞了自行車。人摔破了,疼一陣,過幾天就好了。自行車要是摔壞了,怎麼辦?

後來,我也學會了騎自行車。記得當時大姐家買了一輛沒有大梁的小型自行車,我就是用它在南場學會的,還是爹教我學的`。爹掌住車子,讓我騎上去,我左扭右歪,爹在後面緊緊攥着車後座,讓我不至歪倒。爹教我如何向前看,如何兩腿交替着往前蹬。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膽子又小,爹不住地鼓勵我。騎得有點樣子時,爹便偷偷地鬆了手,我不知道倒好,一知道便害怕,三晃兩晃,車子就倒了。我便埋怨起爹,怪他不好好給扶着。爹嘴裏應着,還是不住地偷偷鬆手。誰知道,那個下午,我竟學會了騎自行車。我高興地在打麥場上騎了一圈又一圈。當我高興地騎着車向爹炫耀的時候,我看到爹額頭的汗珠和欣慰的笑容。後來,妹妹學騎自行車時,我自告奮勇給妹妹扶着,這時我才體會其間的辛苦和爹的良苦用心。在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才猛然想起,一向忙碌的爹怎麼會抽出一個下午的時間陪我學車?那滿滿的愛啊,總是在失去時,方纔頓悟。

說起騎自行車,我總會想起爹說過的一件事。爹大店師範畢業去臨沭上班,每次都是步行。後來,村裏有人買了輛自行車,爹借過來騎着去上班,路經一個下坡時,技術不熟練的爹猛一剎車,車從後面翻了過來,爹顧不得自己的傷痛,趕忙爬起來看車,車還是摔壞了。我不解地問爹,你上班借人家的新自行車,他借嗎?爹說,怎麼不借?我又問,你把車給人家摔壞了,人家沒生氣嗎?爹說,沒有。我很是感動於那時鄉鄰的大度與友好。要是現在,誰會把一個正寶貝着的心愛之物輕易借給別人?

剛上班那會兒,我是多麼羨慕那些坐在摩托車後的女孩,羨慕她飄逸的長髮,羨慕風在髮絲間穿行的那份輕舞飛揚的愜意。這個夢想在結婚後的第一年便實現。我們花了五千元錢買了輛棗紅色的錢江摩托。上班的學校離家近百里。夏天,的確涼爽,飛一般的感覺着實讓我幸福也激動了很久。可是,每次坐的時間太久,腰痠背疼不說,屁股也痠麻不已。最難過的要數冬天,即便裹得像個笨熊,還是頂不住刺骨的寒風。

永遠忘不了那年夏天,我抱着還不會走路的兒子坐摩托車回家,路上遭遇暴雨。那雨下得實在突然,前後又沒有人家,我們只能急速往前趕,終於來到一個村子,我們停車到屋檐下避雨,包兒子的小被子被雨水幾近澆透,兒子的頭髮也被雨水淋溼,兒子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我心裏怕極了,一直擔心兒子感冒。果然不出所料,回家後,兒子便感冒發燒,接着腹瀉不止。一個暑假,我們都奔波在去醫院的路上。自此,只要帶着兒子,我再也不坐摩托車。

可是,一次坐車的經歷,讓我開始嚮往能有輛自己的車。那次,坐車的人很多,我帶着兒子終於擠上,可是,車裏人挨人。別說坐,站都站不住。兒子那麼小,卻也只能站着。兒子的頭周圍全是大人的屁股,其間的辛苦可想而知。

買車的願望越來越強烈,無耐錢不夠。當娘聽說後,娘果斷地說:“我有。”娘有力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從未見娘這樣說過話。孃的話音一落,因爲腦梗腿腳不是很靈便的娘像換了個人一樣,步履匆忙地走向東屋,迅速拿來那個一直掛在北牆上的軍用書包。我知道,那是娘放錢的包,自我記事起,那個書包就一直掛在那裏,我從不敢正眼看它,彷彿看一眼就會有股圖謀不軌的罪惡感。記得娘曾說過,書包變了樣,一定是爹又拿錢了。我很是奇怪,書包變個樣,娘是怎麼看出來的。

娘把書包倒過來,提着兩個角輕輕一抖,我們吃飯的方桌上,滿滿一桌!我從來不知道娘竟有那麼多錢。百元的、五十的、二十的、十元的、成卷的、散的、硬幣……那可是爹孃一輩子的積蓄!孃的舉動把我和孩子的爸爸都驚呆了。娘對自己一如既往的節儉,是我們深知道的。我們連聲說:“你們的錢我們不能用。”娘有些生氣地說:“什麼你們的我們的,自己的錢怎麼不能用?這不是有嗎?要是沒有,想要也沒有。再說,我們也用不着。”孃的舉動,是我見過最慷慨的愛。傾其所有,除了娘,有誰能做到?

車買來的時候,爹圍着看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對着車輪胎上方的車身用力踢了一腳,我心疼得要命,但還是假裝沒看見一般。我懂爹的心思,就好像爹買來一頭牲口,用力拍拍,看看到底有多強壯一樣。爹顯然很是滿意,滿臉溢出的幸福透露了一切。娘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能有輛自己的車,那可是爹孃這輩子做夢都沒想到的事。猶記得娘那句不知感嘆過多少次的話。“大隊裏開會講,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神話一般,沒有一個人相信。誰知道,才幾年的功夫,竟都成了現實。”

豈止是娘,小時候,每當從作文中讀到坐公交車的煩惱——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像悶罐頭一樣。我都會羨慕得要命,感嘆他們身在福中不知福。

還記得,那時,每當路上跑過一輛汽車,我都會狠狠地吸上幾口,那誘人的汽油味是那麼好聞。誰知道,幾年的功夫,公交車竟成了主要的交通工具,暈車的難受滋味讓我避之不及,最後竟發展到一看到汽車就會難受的地步。

有輛自己的車,豈止是爹孃高興,孩子的爸爸更是高興得不得了,一下課就走過去看看,說什麼車是自己的情人。那段日子,我儘管不表現出來,但是,內心的那份喜悅與激動也是無與倫比的。猶記得,車剛開來的時候,兩個車燈上繫着鮮豔亮麗的紅綢子,模樣光鮮靚麗地停在學校門口的路邊,我想看卻又不好意思看過去,就像不好意思面對自己的情郎。那份幸福的感覺竟如此美妙……

“媽媽,快到家了!”兒子的一聲輕喚把我的思緒拉回。

夜幕不知何時早已降臨,路燈和車燈次第點亮,匯成一條條色彩繽紛的河流,向着萬家燈火的方向流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