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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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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村莊1

輕輕地

散文:村莊

打開了窗子

吹進書房的微風

夾着泥土的清香

牆上的鐘敲了十二下

楊樹頂上的桂魄

潛入房中

曠野裏響起了

灰姑娘在童話中

奔跑的腳步聲

月光照在葉兒的水珠上

散發着珍珠般的光芒

散文:村莊2

村莊掛在我家客廳的牆壁上,儼然,是一副最美的風景畫。其實不然,我的老家的村莊遠遠不知要比她美多少倍呢。

春天,我回到久別的小村莊。那是,生我養我的小村莊。她如失散多年的親人,又重新見面。我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又像失散多年的女兒,見了面竟然一時認不出她的模樣。她變得竟然如此秀麗、文雅、端莊。她不是我許多年前離開時心中的模樣。

她位於秦嶺腳下。她的身旁有一條小河從她的眼前緩緩流向遠方······

記憶中的天空,湛藍、湛藍。她像藍藍的大海上浮着幾隻白色的大帆船;又像海面上盛開着幾朵雪蓮花,魚羣在水下游來游去,偶爾又有幾隻小蝦蹦出來水面······

記憶中的路,曲曲折折。她宛如一條細細的長長的蛇,伸向雲霧繚繞的人家。當你一個人走在寂靜幽深的山路上,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斜斜地撒在土黃色的小路上。或許,你會哼着流行歌,壯一壯膽子。忽然,一隻野雞“嘎”的一聲,從路邊飛向樹林深處。當你還在驚魂未定時,一隻草綠色的眼鏡蛇“哧溜”一聲,扭着圓溜溜的身體,從你的腳下游向遠方。天空飄來幾朵烏雲。頓時,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這時,你成了剛出鍋的“花公雞”。你的雙腳踩在泥濘的小路上,如在蕩秋天,搖搖晃晃。如果你稍不留神,打一個趔趄,渾身上下滿是泥水。這時,你最像是剛剛從秦始皇兵馬俑出土的“泥娃娃”。路,在你的心中永遠留下抹不去的記憶。

記憶中的老屋如一副褪了色的破舊年畫。年畫雖已破舊,卻時常勾起我對美好生活的回憶。破舊的土屋,充滿泥土的芳香,充滿全家人的歡歌笑語。太陽還沒有露出紅紅的笑臉,父親卻已牽着骨廋如材的老黃牛,去耕那片永遠耕不完的黃土地。我和小弟弟開始玩永遠玩不完的貓逮老鼠遊戲。哥哥開始從村東頭的枯井裏,挑着永遠挑不完的黃泥水。姐姐開始在昏暗的土屋裏用各種野菜做着香噴噴的飯菜。喜鵲在大槐樹上從冬天到春天“嘰嘰喳喳”的唱着一首又一首永遠唱不完的歌。老屋,有我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小汽車突然“嘎”的一聲,停在我家門前。一棟棟高大的樓房並排站立在寬闊的水泥路兩旁。路兩邊的山桃花映紅了孩子們的笑臉。村子中央的噴泉把假山沖洗得乾乾淨淨。到底哪一家是我的家呢?

“爸,快回家。”侄兒叫了一聲,我才慢慢地走進家門。

夕陽快要落山了,我卻還是不忍心離開心愛的老家。兒子在家裏拍了幾張照片,說:“爸,我把咱家的美景拍成幾張照片掛在牆壁上,你看個夠吧!”照片,哪能代替咱們村的美景!照片,哪能代替勤勞善良鄉親們?照片,哪能代替遊子對您的思念?

汽車緩緩的開動了,車窗外傳來悠揚的歌聲。“一九七九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神話般地崛起座座城······”是的,我的祖國正在春天。

散文:村莊3

一直都想寫一篇有關村莊的文字,又似乎還沒準備好,或者有點陌生不敢寫了。是啊!村莊近了又遠了,朦朧的不敢去觸摸。可是,當鍵盤柔軟地敲打出那幾個字的時候,眼裏還是經不住滾落熱熱的淚珠。是的,要寫的哪裏僅僅是村莊呢,是村莊的魂呢。村莊在心裏已經凝聚成人,有了命定的象徵。趁着大年上燈,我提前把要做的事情做好,執意要跟隨回鄉一趟。我刻意要走進村莊,是想找回一些久遠對溫潤的記憶,使我可以溫暖地,飽含深情地書寫,我一直視作家園的村莊。像一幅靜默的山水畫那樣,可以把村莊留存在最美的記憶裏。

(一)

出嫁前,總是把自己與村莊拉開很大的距離,就像一個局外觀景的人,我遠遠地看着村莊,甚至逃逸地遠遠避開。我怕村莊裏的狗,怕牛,怕繞嘴的山歌聽得臉紅心跳,那些坦蕩的山人讓你無處躲藏。那時,我不屬於村莊,我的家在礦上基地的紅磚房子裏,母親在哪裏開採一塊菜園,我們也如村莊裏的人一樣,自己種菜吃。我的玩伴是南來北往,操着一口好聽普通話的,當地人叫的工人子弟。父母也有村莊,他們的村莊在遙遠的地方,對於我依然陌生。可是村莊註定與我有緣,而那種緣份竟是一生一世的,烙上生命的年輪。圖片

現在,早春零星的凍雨正落着,乾脆地砸在村莊的小路上,黛青色的瓦面鋪上一層薄薄的冰凌。我的村莊在初春的靜謐裏,繚繞着一縷縷溫暖的炊煙。站在高高的山樑上,看着已經屬於我的村莊,還有那一片依然翠綠的竹林,就想着,有一天,我也會像我的祖輩們那樣,永遠地迴歸到村莊的安靜裏嗎?

村莊沉默地看着我,似還在辨認我的歸屬,一如走在前面的這個男人,這個把我帶進村莊,我尊敬地稱呼他爲先生的人。他穿着深藍色的羽絨服,臉孔微黑,頭頂的頭髮已經有點稀疏。我打量着他,偶爾他也會不經意地回頭看看我。其實,我一直緊緊跟隨着,只是他不曾想知道,我跟隨的腳步是近了還是遠了。

每次回到村莊,我都會像現在這樣子,不遠不近地打量着他,距離拉遠的時候,從他肩頭望過去,村莊已經靜好地等在那裏,由模糊到清晰,最後,在靜默中一點點溫潤起來。這樣的時候,我的眼睛也溼潤了,心裏涌動着那麼多的感動,感動自己走在村莊的小路上,可以那麼近距離地細數村莊的舊痕。舊跡斑駁的牆面,依然阻擋不了村莊野性的朝氣,哪怕最不起眼的草兒,也會從牆縫裏探出頭來招搖。讀着古老村莊的年輪,就像讀着先生的過去,孩子的脈絡,是那麼親切。是的,我正努力走向村莊,而最終我也是要完全屬於村莊的。

(二)

走近村莊的那一年,是一個夏天的傍晚,我正在小圓桌旁慪氣,我使勁地用指甲摳着已經有個小洞的桌面,然後母親就把他帶進家來,他坐在小板凳上看我半天后嘿嘿笑着說,我又來了。我歪頭看他,想着怎麼又來了呢?難怪母親不准我出門。看着這個從山裏走來的人,他穿着一件藍色中山裝,衣領的扣子規規矩矩地扣好,淺淺地露出一圈白色的襯衣。他嘿嘿笑起來的時候,牙齒有點發黃,就像我看見的,住在煤山裏的人,燒沒有煙囪的火留下的印跡,想着他會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母親把他帶來的大西瓜切開,留下幾瓣,就叫走家裏所有的人。這時候我才知道,這個有着大山一樣粗獷性格的男人,可能真的與我有關係了,母親說他踏實,靠得住。圖片

幾個月後,天空飄起的小雪,把遠處村莊的瓦屋,點綴的星星點點,村莊在朦朧中若隱若現,輪廓並不那麼分明。他哈着白色的霧氣,在幾個同樣年輕的同事陪同下,畢恭畢敬地與母親,在屋裏說着與我有關的話題,我竟全然不知,好像與我沒有任何關聯。我天真地坐在家門口的小登上,看着遠處的村莊發呆,想着那裏的一間瓦屋,真的有一間屬於我嗎?可是,我要以什麼樣子,才能從容地走進去呢?

春天來了,油菜花黃橙橙地鋪滿三月的村莊。我就是在春天油菜花被細雨打溼的季節走進村莊的。那一天,我第一次聽到山樑上傳來的,只屬於村莊的歌謠,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山歌的調子,綿延不斷,在山巒間迴盪的聲音……

郎一聲來妹一聲

好比花線配花針

哥是花針上前走

妹是花線隨後跟

很多事情沒遇到的時候,似乎隔山隔水般遙遠,就像我現在面對的村莊,我也不曾想,有一天,我會那麼自如地進出。曾不止一次問先生,“那天你怎麼又來了?”先生突然就浪漫起來,指指天,笑而不答。

有些事,可能真的冥冥中自有天定吧,村莊註定是我生命裏永遠的牽念了,甚至比小時候長大的家,還要來的緊密。女人命定就是風中的一粒種子,被風吹到那裏,就無可選擇地紮根在哪裏,根鬚越緊密,越牢固,越預示着枝繁葉茂。女人真的像一顆樹呢,而村莊何嘗不是一顆有着大大樹冠的樹呢。

一路走着,一路看着村莊的樣子。村莊依然在靜默裏,安靜地看我們走過一道道溝坎,老楸樹筆挺地站在村莊的前後,新綠還沒有冒出,我的村莊在樹幹間,顯得那麼凝重而又安然。是的,村莊是不屑喧器與吵鬧的,若真的喧器起來,那就是老牛與狗的叫聲一起宣揚了,那時候的村莊,瓦屋都透着藍盈盈的亮光。現在,狗的叫聲還很稀落,老牛似乎還在冬眠,村莊在高原霧氣籠罩的溼氣裏,還在沉澱,或者在等一場吹過的風,傾盆而下的雨吧。

(三)

那塊我曾經耕作過的土地已經荒蕪,好些自己長成的小樹有碗口粗了,茅草深深,吊墜着晶亮的冰凌。“我在這裏種過一季玉米。”我蹦跳着指給同來的族人看,“等玉米成熟的時候,我們還未及回來,鄉鄰們已經幫我們收好,放在老屋的閣樓上了。”我的聲音有點高亢,好像回到初爲人妻的那些年。我知道,這樣的幫襯,全是因爲我叫先生的這個男人,這個村莊第一個考上學校,走出大山的人。

那是我走進村莊的第三年,因爲公公去世,我的家,在婆婆的主持下分得幾畝地,我興奮地在鄉人們的幫助下種上玉米,施肥的時候,他們和我們一起施,好像並沒有怎麼艱難,玉米就成熟了。村莊通常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把坎上坎下的人家串聯起來。

“種的時候不難,難的是收成的時候,太陽毒辣,玉米葉咬人,還有刺手的毛毛蟲,還要爬坡上坎人力揹回家。”

“嫂。”小叔搶過話頭,“當初分家做手腳沒?成片的土地都分你家了。”

“它們遠啊,來回一趟,翻溝越嶺的,要一個多小時,不是想着你在家,留近處給你好管理嗎。”

小叔大我一歲,常常調侃說,“你還沒我大。”現在也已經住在城裏。他的土地因爲近,前幾年還被留守在家的鄉鄰耕種,這幾年,政府實行小城鎮規劃,鄉人們外出的外出,搬遷的搬遷,村莊已經有點空落,大片土地要麼荒蕪,要麼種上杉林。小叔在家那幾年,已經把邊角的地塊種上楸樹,現在已經有成林的樣子。我家種過玉米的第二年、第三年也買來樹苗種過,因爲地遠,又無人搭理,幾年都沒種活,倒是零星亂長的,不值錢的酸辣椒樹,大有成林成片的趨勢,只是不知道地界還在原來的地方沒有。

年前,趁着天氣晴好,先生就說要帶孩子來看看,怕時間久了,生疏了,連自家土地在哪裏都不知道。其實,大山裏的土地並不值錢,送人耕種都沒人要。先生惦記着的,是對長大的家的眷戀,和遠古傳承下來對根的守護。我不在這裏長大,可我的惦記常常比先生更甚,種玉米的時候,是我主動去的,種樹是我提議的,還想着如果可以,願意回到村莊住上三五年,等樹成林了,不用人看護了,再回去。這是怎樣的情節呢?好像根深蒂固的很,從踏進村莊的那一刻起,潛意識裏似乎就有守護的意識。想起那些畫地爲界的母狼,我是不是也在以一種方式,宣誓着自己作爲村莊主人的姿勢呢。是的,毫無疑問,我是那麼想把自己的血,流成村莊的顏色。

(四)

老屋因爲久沒人居住,已經老朽,大有搖搖欲墜垮塌之勢。先生說,賣了吧,早晚要垮,大梁都見蟲洞了。我說,還是保留着吧,是根的象徵呢,每年回來看看的時候,村莊裏還有一座老屋,就還有家,我們就還屬於這座村莊。先生依了我,沒有拆掉老屋。

老屋後那顆看着我走進村莊的老楸樹,已經可以改做兩個棺木了,有人出幾千塊錢,我還是捨不得賣掉。老屋已經空落,唯有它粗壯地挺立在老屋的後面,像一尊家神,看守着我的村莊。老屋的後面是俯視着村莊的大山,山上安居着仙人的墳塋,每年,我都會隨先生回家兩次,一次大年上燈,一次清明掃墓。

“我家這邊已經誇了。”小叔指着已經坍塌廂房的一側說,“嫂,你結婚的時候,還是住在我的房子裏。”

小叔結婚早,孩子也大我的孩子幾歲。看着已經不成樣子的老屋,真的不知道祖輩們是怎樣在這裏繁衍生息的。現在,我可以說,我是村莊的一份子,但是不可否認,我依然僅僅只是村莊的一個過客。

記得結婚那天,小叔五歲的兒子,在新房裏不停地唱着祈福歌,我已經不記得歌詞,只記得每唱完一首,鄉人們就衝他喊,“快去找新伯孃要糖。”然後,一幫拖着鼻涕的孩子蜂擁進來,伸出佈滿灰泥的小手。這時候,一些長輩也趁着熱鬧,尋要新人的東西。我不會刺繡,更不會做鞋墊,作爲村莊的新媳婦,母親爲我準備的,是商店裏買來的花手帕。那一晚,我在竹條編製成牆的,透着光的新房裏,第一次在我的村莊裏過夜,我聽見篝火旁,最小的姑姐說,“新春,以後你家孩子是最小的了。”

第二天,按照村莊的習俗,新媳婦要認親,要繫上圍裙做事。爲了表明新媳婦的懂事和賢惠,先生帶着我,在鄉人們圍成的桌旁,遞煙敬酒,告訴我稱呼。我三奶奶,二大姑,大伯孃地一一跟着先生叫完一圈,似乎也走完作爲女兒家的身份。那一刻,我儼然已經是村莊的女人。此後的很多年,我就像現在這樣子,一次次跟隨先生回到村莊,樂此不疲。而鄉人們看見我們,老遠就會在地裏或家門口,聲音悠長地喊,“新春爺……大娘……上家裏坐……” 開始的時候還很別留,也悄悄竊喜着只會傻笑,不知道怎麼迴應。是呢,怎麼就成人家大娘了呢。現在,不要說大娘,連奶奶輩已經聽得順溜了。

而跟隨先生回到村莊,一直都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不用我應酬什麼,就跟着他東家吃午飯,西家吃夜飯了,那種感覺竟像小媳婦回鄉省親。很多年,我都在這種單純的自豪裏滿足着,沒有任何目的,不自豪着有車,不自豪着有錢有地位,僅僅自豪着,一個小小的教書匠,被自己的鄉鄰們喜愛着、尊敬着,並被教導說,“看人家新春爺,沒得說的。”

這個時候,我又忍不住打量這個不算英俊,卻高大結實的男人,這個做事有條不紊,常常以家長般嚴肅的目光,訓誡我不要多嘴多舌的男人。而我,竟然不知不覺間,有了一點點村莊的樣子,不溫不火地緘默着,也享受着靜默裏,長不大的孩子般單純的快樂。我知道,村莊的顏色正一點點融進血裏。

(五)

現在,村莊似乎正在一點點消退,就像努力要站穩,最終卻正在慢慢垮塌的老屋。不能想象,有一天,當村莊裏不在有老屋的時候,我們回來祭奠什麼?紙錢在祖輩們的墳塋上,融化草尖上的冰凌,一頁頁化爲灰燼的祈願,在村莊黛青色的瓦屋上盤旋、飄飛…… 然而,未來終究要取代過去,村莊也終究要在不斷變新中求存。那時,村莊的顏色,也許不再是我咀嚼不厭,一直想融入進去的,瓦片黛青色的樣子了。但是,傳承永遠在根深蒂固的土地裏。

憶起婆母去世那時,把用手絹包好的幾百塊錢遞給我時,我並不瞭解其中的含義,想把那一塊有點污跡的方格手帕扔掉,大伯孃說,別仍,那是老人留給你家的衣祿,收好了。

衣祿就是吃飯穿衣,那一刻,方纔感知,那一方薄薄的手帕,那麼沉重。我的村莊,就是以這樣簡單直白的方式,一代代傳承生命的煙火,這恐怕就是村莊永遠不會消亡的衣鉢吧。每一個走近村莊的媳婦,在踏進村莊的那一刻,這種傳承就開始生生不息。

我是願意以這樣的方式守護我的村莊的,如祖母守護村莊裏的寸土,如母親守護基地家的紅磚房子,直到把村莊守護成安靜的樣子。當春天的風,從山的埡口吹來的時候,我的村莊又會像以前那樣,黃橙橙一片脆嫩的花海。那時村莊的山樑上,又會響起村莊經久不絕的山歌:

金竹林裏打背篼

背篼好打口難收

跟哥沒有真實話

跟去跟來妹害羞

散文:村莊4

下了405省道丁橋段再向右拐,一條彎曲的鄉村公路就呈現在眼前。沿着這條路繼續向前走,兩邊連綿起伏的羣山,將我帶入一個古老的山村。這山村中阡陌縱橫的田野,高低不平,坎坎坷坷,逶迤地向前延伸。在田野的外圍,有一條漫長的堤壩,那堤壩上生長着一簇簇芒草,正開着煙白的蘆花,這蘆花像蒼蒼的煙霞,在風中搖曳。收割後的田野,袒露的禾茬和那堆壘起來的草垛,在秋日的陽光下晾曬着,那些尚未堆壘起的禾草,在空曠的田野中戰慄,像一個個稻草人,又像一羣士兵,忠實地守候着古老的鄉村———

秋天來了,山中的楓葉紅了,有幾位農人正在平整土地,翻耕農田。我來到這裏,這個我在夢中無數次出現的鄉村,總是令我夢魂縈繞,憂思難忘。離開土地有些年月了,想起鄉村中那些古老的故事,一個個黃昏夕陽下邁着蹣跚的步履往回趕的荷鋤老人,那些在山林中纏繞散漫的炊煙。

在我那古老而又封閉的鄉村,在那大山的皺褶中,那些自耕自樂的人羣,還有那些神祕的至今還沒有弄清楚歷史遺傳的生活習慣,令人神往而又是優劣莫辨的往事。

早春的季節,在田間翻耕泥土的農人,一邊坐在耙田的耙犁上趕着老牛,一邊哼着古老悠揚激越的山歌:“粉嫩的皮膚白生生,兩隻眼睛水淋淋,彎彎的眉毛賽月亮;妹妹的身材愛壞了人……”彷彿還在天邊迴盪,在耳邊迴響。還記得一個個黃昏的日子,趕着老牛行走在田埂上,那牛也許是要急着趕回自己的家中,馱着我,步子越走越快。終於在影影綽綽的傍晚,將老牛牽回牛欄,餵飽了水,再拿幾把稻草,帶着一臉的興奮,回到家中那點着煤油燈的飯桌前。

在那個時候,是物質非常貧乏的時代,這些耕種糧食的農人,在年成比較好的時候,每天的吃下去的基本上都是一頓乾飯,一頓稀飯,外加一頓雜糧。到了春荒季節,每天只能吃上一些紅薯、玉米等雜糧。基本上沒有米飯可吃,我們那個村子,是一個人多地少的山村,一到春季來臨,就要到外地賒借,到第二年再用略多的糧食還人家,這樣村裏可是越來越苦,村裏有很多大齡的男青年,都娶不到老婆。實在沒辦法,有的人家,就用換親的辦法來解決。那時候農村業餘生活較爲平淡,農村人口又多,一家裏有七八口人是常有的事,都窩在一起,年輕人剩餘的精力,就是開會文藝演出走村竄巷的四處表演,我記得一百來號人口的村子,就能拉起一個什麼“紅燈記”“沙家浜”文藝宣傳隊來。

到了夏天的晚上,家家戶戶將涼牀搬到屋外的場基上,那些能唱會說的,便在門口大聲唱起來,聞聲趕來的人就越來越多,不一會兒工夫,整個山村也就熱鬧起來了。還有那些喜歡說故事的老人,也是一個個驚險動人,鄉村俚俗的鬼怪故事。“話說:……恰巧走到一處山坳,眼見一位眼睛像燈籠,嘴巴像城門,身高像一座山的白毛老怪,站在路口……”即害怕又吸引人,有時候害的我幾天晚上不敢出門;有時引的我連續幾天都趕着場子跑,我也是那時才領略到,我們鄉里風俗習慣,和那些現在已經成爲絕響的動聽的民歌和美麗的傳說。

鄉村生活離我們已經越來越遠,現在讓我們回過頭來,想想過去的那些日子,雖然單純,幼稚,但卻忠實地保留了我們祖先幾千年所創造的農耕文明。那時我基本不知道,這就是我的鄉村,就是我朦朧的童年生活的一部分。我心裏總是迷夢着想走到山外去,想到城市裏去過一種山裏人嚮往的生活。幾十年過去了,當我真正成爲城市市民的一分子,我卻無法滿足起來,心中總有無言的失落,涌動出無法平靜的思緒。

散文:村莊5

“人少,景好。”那次旅遊,線路選擇定位明確。

從黃山腳下輕描淡寫路過。將西遞、宏村狠心略過。一路不緊不慢,來到深渡鎮。

深渡,聽名字就是一個傷別的地點。它是古徽州通往浙江的水上咽喉,當年徽商從這裏登渡南下,開始經商旅程,此去經年,甚至一生。“深渡渡船深渡渡”,由這個渡口出發,駛向的是遙不可知的人生

我們登上游船,進入“新安江山水畫廊”。但見江水迂迴,江流澄碧。青山如黛,綿延天際。白牆青瓦的徽式民居掩映于山水之間,上了年頭的水埠、石橋散落兩岸,還有捕魚小舟靜泊一方。果真是畫裏青山,水中鄉村。船在行進,景在流動,一幅變幻多姿的山水長卷在眼前漸次打開,如入夢境。

遊船靠上一座小島,我們欣然登陸,瞬間成爲畫中人。

這是綿潭村,停船的碼頭叫將軍埠。明嘉靖年間,族人爲迎接榮歸故里的將軍登岸,擡千斤巨石沉於江邊,用石板築階成埠。如今將軍埠依然是綿潭村風光處,遊人聚集於此,看岸上戲園裏的綿戲表演,觀岸下江面上的漁夫踏盆。

不是旅遊旺季,遊人只有三兩撥。戲園裏綿戲表演有一搭沒一搭,間或有遊客上臺秀卡拉OK,臺下有人跟着鼓掌起鬨。

外面碼頭上突然爆發出笑聲,原來是表演踏盆的村民失手,掉進水裏成了落湯雞。這位村民五十歲上下,長得精神利落。他不惱不羞,嘿嘿笑着爬上岸就走,不一會又嘿嘿笑着回來了,換了一身衣服,繼續表演。

踏盆佈網是新安江漁民的一項捕魚絕技,這位村民當是不可多得的傳人。

木盆只有洗澡盆大小,比澡盆深,橢圓形,兩頭尖。他戴上斗笠,雙手各持一隻長條木板,穩穩跨進盆中。叉腿,張臂,半蹲,然後有節奏地晃動身體……踏盆造浪,浪起盆行,他成爲起伏波濤中的自在舞者。手上木板本是用來撒佈漁網的,表演中他省略了佈網的情節,卻玩起更驚險的:木盆隨着慣性在顛簸前行,他小心卻迅捷地踩上木盆兩側窄窄的邊沿,高高站穩後,張開雙臂,迎風展顏,手中那對木板使他像極了展翅飛翔的鳥兒。

遊人拍手叫好,使這邊的熱鬧賽過了戲園。

但村裏的熱鬧僅在於此,遊人離岸上船,這座山村便會歸於寂靜。

環顧四周,埠頭有幾位婦女在攤賣江魚。埠邊岔路口擺着一個肉案,上面一塊豬肉,一把肉刀,獨不見賣肉人。一戶人家高庭大屋,門口開個日雜店。一戶人家低棚矮屋,也擺了一隻灰濛濛的日雜櫃。兩家都在顯眼處放着枇杷罐頭、枇杷膏。“三潭枇杷”,聞名海內外,但灰頭土腦的玻璃瓶裝罐頭,無人問津。一個村民在戲園外牆上張貼宣傳單,是關於人口普查的。貼完這一處,他捧着漿糊去往另一處,埋着頭一路走一路傻笑。是個智障人。

沿着江岸邊的路,我試着往深處走。路上沒見着一個人,那些依山而築的民居,大都粉牆剝落,關門閉戶,有的破敗傾頹,半敞柴扉。

畫裏鄉村,人去屋空。

擔心走丟了團隊,我很快原路折回,遇見一位老奶奶立在江岸邊。她佝僂着腰,揹着手,望向茫茫江面,頭上白髮稀疏,隨風抖瑟。我上前與她搭訕,她茫然地看看我,一聲沒吭,轉頭繼續望向江面。我順着她的視線,只見遠處江面上有捕魚的'船兒,背後襯托着遠山近水,美不勝收。她看到的是什麼?船上她的老伴?山外她的兒孫?

我及時噤聲,默默立在她身旁。低頭間,發現岸邊繫着一溜小船。這些船兒瘦瘦窄窄,兩頭尖尖,船身弧線流暢,簡潔得似一枚柳葉。我產生了划槳盪舟的浪漫衝動。然而,一個細節令我不敢造次。那些船兒,每條船的船幫裏都有名字,某某珍,某某根,筆跡不一,大小各異,卻都透着鄭重。造船,買船,對漁民而言,猶如造屋上樑,寫上自家姓名,當是行儀的重要細節。現在,它們空着,在風中搖搖晃晃,忠實地等待着主人,我不宜侵犯。

那位望江的老奶奶,那溜載着姓名的空船,就這麼成爲畫裏村莊的最大內容,一直搖晃在我的腦海裏。

曖曖村樹,依依墟煙,母喚兒歸,雞犬相聞。這是我想象中的鄉村園田居,濃稠的生活氣息彌散在每一寸空氣中,家家自足安逸,人人神情篤定。眼前的村莊,老弱病殘留守,一份清冷,幾多恓惶。

歙縣是全國有名的勞務輸出地。從過去徽商的背井離鄉,到今天農民的進城打工,這裏的人民世代離祖遠行。他們在別處創造財富,將原始美麗的家鄉留在了身後。

那次旅程結束不久,我讀到一則消息,安徽省歙縣深渡鎮綿潭村,被評爲第三批“中國幸福村”。同時上榜的還有其他9個村莊,它們分佈在祖國960萬平方公里版圖的其他角落。

散文:村莊6

那些風中走遠的記憶象美麗的蛇仙纏繞我的靈魂。我聽到故鄉屋頂會唱歌的風聲,聽到泥土淺處蚯蚓的呻吟和春天深處燕子的呢喃,我的內心是踏實而慰藉的。鄉村的歲月在一曲豎笛裏吹奏成簡單質樸的鄉音。抽出最動人的旋律,縈繞我多年的夢境,在異鄉。牛疙瘩繩下清涼的窖水,一汪任何瓊漿都不能媲美的深情。

潮溼的愛情在青石上凝露爲霜,那個名叫阿維的姑娘遠嫁他鄉。生命的匆忙讓山村歲月簡樸而實惠,貧乏而久長。鋤頭的一面是白天,一面是黑夜。月亮的一面是村莊,一面是思念。我的雙手和父親一樣緊握那溫暖的泥土和莊稼。仙人掌比人高,向日葵朝天開,大口窖邊的野草瘋長。我的童年被一片荒蕪的野草掩埋,我在一棵沙棗樹下去尋找丟失的初戀,在一眼窯洞裏尋找童年。那些用汗水擠兌卑微的幸福和廉價的快樂的父老鄉親和我一樣,在大地上只是進行普通的勞作和乘涼。那塊盛放故鄉的月亮,被思念打磨得分外亮堂。暮色四合,母親的盼望,西天的星辰一樣燦亮。在時光水面上,永遠能跳舞的只有故鄉。我們都是這個水面上的精靈。一個家園就是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就是一個故鄉。有故鄉的人是幸福的,靈魂永遠不空落。我經常在另一條道路上尋找故鄉,結果越走越遠。故鄉在心中,永遠無法丟棄。我象一粒麥子遠離自己的土壤,在辛酸中品咂着甘甜,在疼痛中努力地生長。

時間在命運裏流淌,我終於學會在他鄉仰望,即使我遍體鱗傷,即使無人懂我悲傷。

思念無須觸摸,深情無須丈量。誰的悲幻濃縮爲鹼?誰的淚水風乾爲鹽?鄉音在暗處低語,泥土在黑夜裏跳舞,麥子在嘴脣邊結疤,父母在月亮裏收穫。

我的村莊,雨水容易拒絕歌唱。

我的村莊,大地容易埋葬憂傷。

我總是想到河流,與記憶一直延伸到生命源頭,流水流到故鄉從未止步,我的悲傷永遠沒有盡頭。我的愛情和民歌一樣久遠,穿越生命和村莊的不只是單調的流水和時間,還有那芬芳的童謠和牛羊。陽光火焰一樣焚燒思念和淚水,我必須學會堅強地面對。我工作以後愛上的姑娘秋紅,閒我太窮。物質的誘惑抵擋不了生命的自由,愛情的王位留給故鄉。

在風中我終於學會抒情,石榴花開的故鄉,你是什麼模樣?

花開花落,雲捲雲舒。一個村莊,一個世界。在春風裏復活的不只是花朵,不只是思念。幸福最終抵達的地方一定是家園,一定是故鄉,一定是我的村莊。關於莊稼和牛羊,關於生命和愛情,永遠飛翔在他鄉夢境的是我永遠的村莊。花開的瞬間,鳥飛的地方,一定與我的村莊緊緊聯繫。我的屋頂應該在靈魂可以安詳的地方。

散文:村莊7

春風,緩緩吹過田野,在沉寂一冬的土壤裏撫去冰凍,泥土裏散發着生機,無數的生命復甦。獼猴桃樹的枝條開始透芽,暖陽照着村莊的每個角落,一年的希望就像對暖陽的渴望,人們開始盼那清香飄的時候。拿起了布條繞着獼猴桃蔓固定在架上,天空悠雲飄飄,桃園裏笑語縈耳,村莊安靜地等待着花的芬芳。

秦嶺深處的冰融化了,一點點彙集依着山石蜿蜒流出山外,經過村莊的路邊,滋潤了兩旁的植物,麥苗在田野裏鋪成了綠毯,迎春花零散在地頭土坡間開放,偶有幾隻小鳥停於高高的樹上,從鳥巢裏銜出斷掉的枝椏,在這個季節,總能感覺到從風裏掠過鼻尖的清香,心被這夢幻般的記憶引領着回望田野。

春雨溼潤了田野,樹葉一點點伸展,花蕾在枝頭含羞,漸漸露出嬌嫩的容顏,半開的花瓣浸着細細的雨珠,滋潤着花蕊,偶有蜜蜂嗅香而來,早早鑽進半開的蕊中吸允春天裏饋贈的甜蜜。村莊洋溢着淡淡的一縷清香,人們在清香裏開始忙碌,與蜜蜂爭當獼猴桃花的紅娘,在清涼的早晨與每一朵花仰頭凝目。朝陽映襯着臉頰,在桃園的枝葉下微笑着觸撫每一朵金色的花蕊。乳白的花瓣舒展盛放,把最美的花姿開給勤勞的人們!風吹過,縷縷花香從田野飄進村莊,村莊瀰漫着一年中第一輪清香,新的期望在人們心裏來臨,隨花香,越來越濃。

田野裏麥苗拔節生長,好像要與花香追隨人們回村莊的腳步一樣急切!太陽在藍天裏熱烈地照耀着它眼下的萬物,泥土的乾渴催促着麥子的成熟,泛黃的麥穗在風中點頭搖擺,一片片麥浪起伏閃着金光,豐收的希望在一片金黃中吸引着人們的眼眸。鐮刀、草帽那久遠的農具成爲村莊見證勤勞的收藏品。在機器的轟鳴聲裏,一袋袋麥子被運回村莊,曬場裏孩子和老人開心地攪着麥子,麥香在驕陽中散着獨有的香味,縈繞在村莊的家家戶戶。巧婦們爲勤勞的家人做了各樣的麪食,在樹蔭下的新式門樓前擺桌慶祝,家人品味着舌尖上的愜意,與三五鄰居圍坐閒侃。村莊夏季的門庭院落,伴着麥香,悠然自樂。

獼猴桃樹,在夏風中結果茁長,伴它的麥浪變成被犁翻耕過的褐色土壤,泥土的香,要用心靈去嗅,這是一片希望的田野。玉米種子在犁過的淺溝休眠,一場大雨,破土而出,田野又是一片碧綠。站在田埂上,秋的身影從腦海裏掠過,回望村莊,樹下有乘涼的老人,狗臥於門口,孩子們追逐玩耍,村莊在綠色的圍繞中清涼一夏。

在蟬鳴中,蛐蛐在傍晚奏上了夜曲,風吹過的村莊,夜靜清涼,樹葉沙沙作響,飄落的葉子發出簌簌的聲音,秋的眼眸在夜裏瞅着果園的果子,彷彿告訴人們成熟的季節來了。果農採收第一批肥碩的獼猴桃,村莊開始熱鬧起來,收果的商販駐村驗果,家家的園子笑聲陣陣,女人們在褐色的獼猴桃樹下目不轉睛,兩手交換,撫摘每一顆誘人的“金蛋蛋”,小孩們在一旁撿拾偶然掉地的果子,男人們擡着一筐筐獼猴桃移出果園拉回村莊,商販們驗收着果子的品質,笑容滿面,優質的果子搬上大車運往村外。樹上零星的小果子,在深秋的季節裏慢慢變軟,被人們發酵成果酒,果香濃郁,充滿村巷。院落中樹叉上、屋檐下掛滿金燦燦的玉米,剝玉米衣的響聲,有節奏地吟着豐收之歌。

風漸冷,鳥巢擠滿了歸巢的鳥兒,夕陽西下,村莊炊煙裊裊,落葉的獼猴桃樹依村而眠。田野裏,沉寂一片,土地休眠,爲來年醞沃養料。

冬雪覆蓋了村莊,季節提醒着年的味道,我們像離巢的鳥,遙望着村莊,雪花裏有年肉的香氣,耳畔似乎有了鞭炮的聲響,心渴望歸家,走近這片土地,走進村莊,親切溫暖!

村莊和土地是希望和歸宿,村莊是坐落在泥土之上的精神家園,泥土是承載村莊延續的生命之本,更是一個人對家園的守望和眷戀。田野的風吹來了春的芳香,夏的蔥鬱,秋的果實,冬的沉寂,人們耕種、收穫,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散文:村莊8

那些年,我在和家莊唸書的時節,幾乎每一位農戶的廈屋前或那院落的某個角落,都會出現一般大小與深淺的用來解決日常生活飲水的,一方方看似小巧而精緻的水窖。

我雖然是從父母所居住謀生的,青藏高原邊緣的草原之城,剛回到自己從小出生的渭北不久,卻已對故土村莊的缺水狀況似早有耳聞。

至今給我留下最爲深刻印象的水窖,也莫過於我和爺爺住的那院廈屋,具體位於當年門口一間略顯破舊的廈房門檻跟前。那方也不知是爺爺或着上輩子的家族人員,於何年何月奮力挖掘又精心箍起來的。也有些歲月曆史沉澱的諸般況味,但着實普普通通的水窖了。

我便是從早到晚,除了那時稍顯匆忙的上學放學的秩序以外,常常就會遺忘自家那方水窖的些許存在。只是在放置竈房屋角的那口水缸,終於不知不覺的見底了,有時由不得再往那口外表與內壁同樣讓人的手摸上去,感到光滑抓不住卻透着黑亮光澤的水缸裏(彷彿連自己的影子都能照出來的樣子)默默的一望,立刻在心底也就那麼似乎若無其事的,感嘆這樣的一句:水怎個就這麼的不經人喝它呀!

記得那時,我常常就會三下五除二的,索性也用盤曲已久在窖邊的,那副比爺爺的手指也粗不了多少的,像蛇身纏繞的,一條比水窖的深度要長出不少的麻繩,一會兒功夫就會將自家那口平日不起眼的水缸,用一小鐵桶一小鐵桶的笨拙輕鬆的方式,終於將水缸添滿的水花都四濺,都飛出水缸外。

不過幾天的樣子,爺爺和我常用來舀水做飯的水缸已經又見底了,我就有重複起從水窖麻利吊水的動作,一點不覺得疲憊,倒是常常每次吊上一桶雖然渾濁不清的窖水,卻是充滿着自豪歡喜的滋味,有種終於可以替爺爺減輕點所謂負擔的欣慰,瞬時會盪漾在那年幼的心上。

和家莊村西頭,位於當年我讀那所村中心小學旁邊,自始至終都還立着一口機井的,看起來已經棄之不用好長時間了。可是每到雨季,老天終於可憐般的光顧一回,這可是個地處渭北乾旱地區村民的解決缺水問題的難得機會,幾乎全村的人都會抓住時機的,同時每戶都力求充分做好提前蓄水的預備工作。記得那時,我會在一陣持續時間較長的吝雨(村民都這樣認爲吝嗇的下了點雨)過後,默默的立在自家那座地勢高出整條巷子路面的廈檐底下,靜觀所謂雨勢的變化。往常看到的也是,一陣驟雨過後的水漫巷子的壯觀景象,一些村民也會及時的用鐵杴撥拉了那通往自己水窖的“窖眼”,眼瞅着也讓那傾盆大雨的小撮截留,也最終如願的順流自己的那口門前的水窖呢。

一般來說,每戶家裏都有兩口水窖的。其中一口在自己的院子裏,一口在大門的屋檐門口附近,截住的雨水往往是不能人喝的,只能用作澆灌等其他用途了。自己己院落的那口水窖,才似乎是可以用來飲用呢。實在覺得那天賜的雨水過於難以下嚥的,覺得實在喝不習慣的時候,也有破費買水飲用的“闊綽”時候,是事先僱人拉來了別處的乾淨的水,再用長的一條管子,直接往自家的那口水窖蓄水的過程。

直到後來,村子家家戶戶也基本通上了自來水。那各家各戶門前或院落的一口口水窖,才顯得越來越多餘,越來越不被人重視。終於隨着日光的流逝,當年那曾帶給我歡喜與難忘記憶的水窖,如今也早就淡出自己的生活好久。每當回憶起那時在故土村莊用水的經歷,我也就充滿着或許感激,或者想去久違的村子再去細心打量的美好願望。

散文:村莊9

隨着時光的流逝,我們漸漸長大,於是我們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家,“老家”成爲那個生我們養我們的地方的代名詞。走得越久,離得越遠,老家便時常成爲一種掛在嘴邊的思念。老家成爲了一個心裏的記憶,時常在記憶裏清清楚楚,卻遙遠又模糊,在夢裏真真切切地出現,既熟悉又陌生。

與老家漸行漸遠,回首,老家依然在那裏,只是走遠了。回去的時間與次數也越來越少,越來越少,那個曾經的村莊空間的距離沒有變,可時間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想起時雖然心裏是暖暖的,但驅不散的鄉愁總會時常涌上心頭。那個從小就想遠離的村莊卻隨着年齡的增長而更加思念,想起居然會是滿滿的幸福與溫暖。

從來不曾想到老家會有什麼變化,村子會有什麼變化,但某一年回去時突然發現那個村莊越來越冷清、越來越荒蕪,心裏有種淡淡的無奈。曾經想寫一篇關於那個小村莊的文字,可卻終因懶散而擱置,但關於老家的記憶卻時常在夢裏出現,而那樣的夢境一次次地出現又一次次地遠去,那樣清晰,如在咫尺,卻又那樣遙遠,遠得只能在記憶裏。村子裏的人越來越少了,時常會想有一天這個村莊會不會因爲太荒蕪隨着人的消失而消失呢?

那個曾經喧鬧的村莊如今變得如此安靜,安靜得有時懷疑是否還有人存在。回去的次數越來越少,但每回去一次便感覺到冷清的加重,感覺到荒蕪的增加。

總會想起那個生我養我曾經充滿生機與人氣的小村莊,村子並不大,三面被山環繞,但山並不高,不過就是小山丘,出口在朝東的方向,當然出村子的小路卻是四通八達的,只是不通公路。

關於村子和童年的記憶,自然是在我上小學後纔有的,之前的記憶沒有一點,雖然聽到奶奶和媽媽支零片碎地講一些,卻終究不是我的記憶。村子裏除了兩家外姓人外,別的都是同姓,都是同一祖宗下來的,牽來扯去都是親戚,我們在村裏輩份是最低的,而村裏當時最大的官便是太祖和他的兒子幺祖祖,太祖是鄉上中心校的老師,幺祖祖是鄉上中學老師,他們倆父子是當時村裏唯一兩個吃公家飯的人,雖然在文革期間因爲成分不好吃盡了苦頭,但他們依然是我們這些農村娃學習的典範,他們對於村裏去鄉上上學的孩子總是熱心地幫忙,幺祖祖對我們家的幫助對我們姐妹的關心,我永遠不會忘記的,每每想起,心裏總是充滿感激和感動。

散文:村莊10

我從十幾年前的一個黃昏開始迷戀村莊。在這之前我很少考慮村莊是怎麼回事。村莊就是人羣聚集的地方,祖祖輩輩都在這裏生息繁衍,傳說繁密得像天上的星星。我就住在村莊裏。幾間瓦房,一棵榆樹,一隻碾盤或一口轆轤井,還有雞窩和柴草垛。我身居其中卻可以對它們視而不見。

某一日,我在日落黃昏的大堤上忽然聞到了村莊的味道。那種味道是從聲音引起的,是牛哞聲。鄰居家養的牛母子在這個黃昏經歷了生離死別,小牛被人牽走了。牽到哪裏了不知道。母牛從那個黃昏開始號啕,一聲接一聲地,一聲比一聲悽慘地,哭。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我只要想到那頭牛,眼眶還是溼的。

你不知道一頭哭着的牛是什麼樣子,我知道。比人可憐。比男人哭更可憐。牛的大大的眼睛,就是兩個小湖泊。湖泊漲滿了水,就打翻在眼瞼和鼻子上,牛的整張面孔都是溼的。它有一種讓人心碎的眼神,如此龐然大物,卻又如此孤苦無依。我圍着牛轉來轉去。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牛看着我的時候也沒停止住哭泣。它仰着脖子,粉紅的鼻子一抽一抽地,很像人。我非常想爲它做點什麼,比如,爲它擦把臉。我知道牛有的是力氣,可它沒有這個能力。

我甚至想爲它找回小牛,戲劇一樣的場景被我演繹了無數遍。當然,也只是演繹而已,我什麼也沒有做。

牛哭了三天三夜,我三天三夜沒有睡好。奇怪的是,三天三夜之後我發現村莊有了一種味道。我不能準確地知道那種味道是什麼,可千真萬確地是——我聞到了。

我發現那種味道會從房屋、樹木、人羣、家畜、農具、糧倉裏溢出來。味道有些古舊,有些殘破,可卻讓我迷戀。我在思考我迷戀的是什麼,很久以後我給了自己一個答案——我迷戀一個叫村莊的地方。

我穿着很舊的鞋子在村莊裏到處遊走,因爲新的鞋子都是高跟的。在這之前我會爲穿舊鞋子紅臉。我企圖弄清楚村裏所有年老女人的名字,她們的故事都很吸引我。就是在那種交談中本家的一個奶奶拉着我的手說,二孫女,你說我是不是日本人?我記得我當時笑了,可後來我卻哭了。奶奶5歲時被家人送來做童養媳,從此竟再沒見過家人的面。活到六十幾歲的年紀了,仍然在婆婆和丈夫的巴掌底下過日子。那一天她迷茫地看着我,我也迷茫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操心自己的國籍問題,她小小的、瘦瘦的身形站在那兒,灰白的頭髮在瑟瑟的秋風裏爬滿了心事。

那個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到很遠的地裏幹活,累了就坐在地邊田壟上,天馬行空地想很多事。天地廣闊無垠,沃野碧綠千傾。可我的心總像乾渴的禾苗一樣捲曲着,不知如何讓她舒展。

我已經知道了村莊在我的感覺裏很重要,可我不知道拿她怎麼辦。

我不能把她像只蘋果一樣裝進兜兒裏。不能把她像盤縫紉機一樣帶進城市。而且,她也不能變成一份嫁妝。我那段時間總是很憂鬱,很難過。那種難過一點也沒有矯揉造作的成分。我心裏始終有一塊病,就像我愛一個人,而那個人卻並不屬於我。

所以許多年後我仍需要不時地走出城市去看她。開始是生我養我的那座村莊,後來我發現任何一座村莊都可以慰籍我。最老的一棵樹,或者廢棄的一口磚漫水井。這座村莊與那座村莊沒有什麼不同。狗看見生人都要狂吠,天空飛的鳥有相同的名字。樹下坐着的老人都有相似的面孔。他們恬淡地述說着時光和歲月,爲一場春雨或一場瑞雪咧着沒有門牙的嘴。

村莊是什麼?是母親。是根。是精神。是靈魂。還是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