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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一場旅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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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等待一場旅行散文

我反覆做着一場夢境,幾年來幾乎全是關於她的。

夢裏,我雙手託着臉獨自坐在沙灘上,像是在等待着什麼。天邊的雲罅透過海平面上的太陽浸紅了一片天,柔風裏椰子的香味緩緩飄來,吹醒了我尚還迷茫的青春。一陣陣海鷗傳來的鳴叫充斥着整個海岸。我看到了海,我看到了長髮飄零中微笑的她。她身着一件長長的素衣紗裙,頭上戴着一頂有些古典味道的草帽,纖細的手撫摸着散亂的頭髮。

她又扶了扶帽檐沿着海徑直向我走來。我前去伸手迎接她,家鄉的花瓣似乎從天而灑。我想抱起她,一直走到這海的盡頭,就這樣在沙灘上追逐着她。

我莫名其妙地醒了,凌晨的風吹得涼爽。我習慣性地藉助於水帶來的涼意將臉埋在裏面,可那水終究不是鹹的。那刻,我就像一直在聽一首循環歌曲卻又不知在悲傷什麼。

電影《失戀三十三天》裏有句很經典的臺詞“我知道,世界的某處,一定進行着更悲壯的生離死別,但是,此刻的我,一個人,四處皆是回憶,因而處處都在凌遲我,這樣的極刑,更可怕。”我沒有失戀,卻仍和她共同擁有一段十幾年長長的故事。我努力彌補回憶,不斷在成長。

因爲,我並沒有戀愛。而她只是—林昕。

她僅僅說過,她要去看海的。

【2】

十幾年前,林昕家還和我家在同一條街道。

那條街道里的同齡玩伴很少,自然而然,我們兩個形影不離。陪她一起玩過家家、一起練琴、一起上學的人總會有我的身影。甚至於,我還能記得她喜歡的洋娃娃的樣式、飯菜的口味。偶爾,我因爲調皮而被父母大人抄起傢伙滿屋追打時,林昕會藉機從背後拉着我趕往她家獲得臨時性的“避難”。我當然願意去,林昕的玩具可以裝上一整箱子,何況我家向來以儉樸持家。

有段時間裏孩子們眼中視如玩具的四葉草火了一把。三葉草中有種四葉草極爲罕見,還暗含着幸運,大人、小孩都這麼認爲。於是,相互玩耍的地點紛紛轉移到草本植物正茂盛社區的花園裏。

不知道哪個街道的孩子王帶領着一羣孩子也在尋找着,他的出現讓我和林昕失落一番。原本不大的三葉草種植區幾乎被他們霸佔完盡。

“你能不能讓出點空間?你看我們就快沒地方了。”不同街道區域的孩子們並不太往來的生疏關係讓我衝孩子王不懷好意地叫道。

孩子王竟然恣意地向我擺擺手,示意讓我們離開,而他頭也不擡繼續找着。

沒想到我的霸氣三分竟爲人所不齒。其實,所謂的孩子王不過是吃得比我壯些,個子高我一頭,標準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型的人物,但要知道那類人物可實在是惹不得。我當時卻偏偏不信這個邪,欲擒賊先擒王……

男孩子崇尚武力,我像一位中世紀被任命的爵士前來拯救瀕臨滅亡的國土和城中的公主,和他大斗了幾個回合之後發現我的力量是多麼微弱。在廝打的過程中用來割草的小刀無意間劃了一下他的左臂。血漬漸漸地染紅了衣服周圍,就像火燒雲開滿了整片天空。這給了他重重的一擊,他鬆開了我,捂着胳膊遠遠地撤離了幾步。

身後熙熙攘攘的孩童笑聲中突然夾雜着孩子王一聲大罵,“你等着!”

我回頭看清楚了那個曾在街頭有幾面相識的孩子王的臉龐。我確認不會忘記他左臂上我給他留下那道長長黑紅色的血痂後,又扮演了打敗惡魔的王子,攜帶着公主逃出了虎口。

後來,他沒有再向我開戰,我也沒有他的音信。我暗暗地沾沾自喜。由此,我堅信是我故作強悍而嚇倒他了。事實上,我完全不是一位打架的料,或者說根本不會。

也許多年之後的今天,林昕也並不知道逃到家裏的我又壯着膽子回到了那裏。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尋找到一顆四葉草送給林昕……

幼兒園裏有林昕家沒有的新穎玩具,教室的牆壁上花花綠綠,不像我家的永遠是單調白。有時,我和林昕會在滑梯上玩到衣服發熱。木馬搖晃時發出的聲響嘰嘰喳喳地迴盪在五彩繽紛的世界裏。幼兒園的生活總是那麼甜蜜,可直到有一天我卻認爲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幼兒園的暑假班開課了,我還像往常一樣早早地坐在凳子上等候着林昕的到來。不久之後,一位漂亮的年輕女老師走進來開始上課。我撫摸着燙手的課本,林昕卻仍然沒有出現。我想到了哭,以爲這樣她就會出現來哄我。年輕女老師倒是來安慰我了,問我爲什麼要哭呀,這也並非無濟於事,只是我的哭聲更大,整個校園都充滿了我的嚎啕聲。

母親不得已將我接走,尷尬地幫我打平場子。走之前我向年輕女老師揮了揮手,又回頭看了一下這頓時黯淡的校園。我匆匆結束了對幼兒園的掛念,結束了不受束縛的時光,將自己引向了高臺。

【3】

林昕去上小學階段的補習班了,這是我媽告訴我的。

我也要去上嘛,我不要再上幼兒園了,我嗲聲嗲氣地撒着嬌。

但我比林昕小了一歲,報名時受到了限制,經過一下午我的不斷糾纏和母親的軟磨硬泡,校方勉強答應了我的報名。第二天,我參加了補習班並且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林昕。我安穩地坐在她身旁聽着老師講的每一個細節。她穿着一身紅白相間的裙子,還是依舊的笑容。裙角微擺,莞爾一笑,似如天使。

我知道我眼裏的天使並沒有閒着,譬如在我還沒有出生時,林昕可能頑皮地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我,導致我天生的ω型下巴上永遠留着天使的痕跡。那條溝痕深深地印刻在我和天使曾一起生活的日子裏。

小學的時光很漫長,真的不像幼兒園亂糟糟的樣子,這倒也讓我更加平靜。每天當我還在睡懶覺時,林昕就會早早跑到我家門口大聲叫起我,那幾年我的確是沒有買過鬧鐘。她甚至連星期日也不放過,還會親自來爲我補習。

我和林昕都憑着班上前幾名的優勢幸運地經歷了小學的24場期中、期末考試。升入六年級後似乎班上的每位同學都不由緊張起來。那段時間的好事多幹了些,小學的第23次的期中考試考了班上第一名。況且以我班上年齡最小的身份,我不習慣地被大夥兒任命爲“天才”。

那次放學後,我見她仍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昕,走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緊緊地捏着藍色校服的衣角,眼裏閃着淚光。我知道她在想什麼。

“其實,別太看重這次,你還能不知道我的水平,這次託你的福。”我對着她滿臉傻笑地說。

“不是啦……”她背上書包,佯裝收拾好心情。

“那你能不能教一下我捲上的錯題,有很多我還是沒改出來,也讓我沾沾你的福。”她娓娓道出實情。回到家後,我拿着試卷趕往她家。半途我又趕緊把試卷疊好,放進了褲兜,我不想再次戳痛她內心的傷痕。

我媽聽到兒子考了第一,愁着的臉終於收了回去,還認爲那段時間的說服教育方式很有效。老爸那段時間生意很不順利,家裏總是省吃儉用。他也沒轍,只能把我當成驕傲,試圖把我培養成沈家一位賈而好儒的人才。我想我不是父母的續集。

最後,兩人一起圍攻,輪番趁熱打鐵,想把剛出爐的腳料就磨練成出鞘一鳴驚人的寶劍。那個年齡我還聽不大懂的話,坐在沙發上邊翹着二郎腿邊拿着財經報紙的爸就要早早地給我灌輸到腦子裏。我看起來似乎明白些,爸欣悅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唯洵,你可要爭氣......”

【4】

青春註腳的開始大概是我和林昕邁進了初中的校園之後的事情了。我託關係和林昕進了同一個班。她不再梳着兩邊的辮子,而是把它們綁成斜斜的馬尾。兩鬢自然地垂下來些頭髮,看起來風姿綽約,略微成熟。

初二時,全校排名前幾的林昕主動承擔了班長的職責,新調來工作的班主任不太瞭解班裏的實情,就由她來安排座次表。林昕把各個地理位置優越的座位讓出後,給自己留下了教室的偏僻一隅。由於林昕每次到我家臨走前,我媽都會再三囑咐她作爲姐姐多照顧一下我。她就賜予我她前面的寶座。

更苦的是林昕的同桌,也要陪我們一起受累。我和林昕的關係全班皆知,所以我扭過頭肆無忌憚地和那位廖川豈開玩笑說:“遇見林昕,你可是慘了。”

“唯洵,你在說什麼?”林昕故意打斷了我。

“這也不算什麼了,林昕還能幫我學習,何樂而不爲呢。”廖川豈笑眯眯地對我說。

看來,我低估了那位。

一個學校裏不會缺乏人物,就好比當年的孩子王,在我心目中,他能稱得上一個人物。按照我自行摸索的規律,學校裏的人物除了叱吒風雲的頂層學霸和學習超級爛的學渣之外,這中間也層出不窮奇葩。廖川豈學習能力不亞於我,平常悶不做聲但卻像是很有內涵,他可以算是一位奇葩人物型。他長着高高的個子,留着一頭帥氣的長髮,削瘦的身軀加上一張瓜子臉的確精悍,據說他是很多女生暗地裏議論的對象。

我擔心的不是這些,而是我逐漸注意到他左臂上看起來被時光這把利刀磨得淺淺的疤痕,這讓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和那位鬧得不愉快的孩子王的血痂。

我跟林昕不經意間提起這件事。“如果真是他的話,那我們真應該給他道歉。況且,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她坦然地回答我。

共同的讀書愛好並且同是遊戲鐵桿,讓我和廖川豈走得越來越近。我漸漸發現川豈的性子很好,一般不會發脾氣,說話也從來不帶髒字。也許少了一段童年的回憶,反而會讓我輕鬆許多。但我仍然如履薄冰。況且已經這麼久了,我還是如此懦弱,不敢正視所謂幸運帶給我的一切。

“川豈,你那道傷疤是怎麼搞的?”我生怕他說出後,僅僅這樣維持的薄弱友情一衝而散。

“小時候調皮,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自己……是這樣。”他只對我說了這麼多,爲何過了這麼久了他還要掩蓋事實。

初三的國慶黃金週,班裏的各路人馬彙集在一起,提議準備去郊外山水地帶放鬆一下。林昕組織了一下活動,廖川豈第一個報名,我也不甘落後。之後,名單中暗流涌動的青春萌芽跡象赫然顯露,我慧心一笑,了了而去。

大巴車緩緩駛向了秋季一片闌珊的大山中,路兩旁伴生的楓樹恰如夕陽的盛宴,大巴車的經過帶動它們搖搖欲墜,凌亂成一片。這一路上大巴車裏騰躍的氣氛並非像小說中描寫的那麼淒涼。憑着我和林昕多年一起練琴的優勢,多多少少我還是受到了一些薰陶,我抱着吉他狂拽着《那些年》一曲:“又回到最初的起點,記憶中你青澀的臉……”

林昕,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這首歌。小時候和孩子王打鬥那刻,我做了一時的王子。操場上,我打網球時,你會坐在一邊扭着頭看着我,橫豎交叉的網欄影子印在你臉上,看起來一臉純潔。他人問起時,我又總說你只是世交朋友。

又比如,我送給你的生日賀卡上不顯眼的某個地方,我會用手指輕輕劃上“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就像柯景騰那樣,他能一直用朋友身份去守護着沈佳宜的學生時代。

我也能。

車停了,川豈和林昕說了一聲後隨即拉着我跑到一棵樹下,我累得氣喘吁吁,倚在樹上。

“你是不是喜歡上林昕?”

“你小子,開什麼玩笑!”

“回答是還是不是。”

“是,不止是現在,包括小時候……”靜謐的陽光懶洋洋地揮灑着,我看得清樹上的一枝一叉。

“呵呵,就知道你的花花腸子。”

……

“川豈,和你再說個事情,你可不要生氣哦。”我想起了小時。

“放心吧,我不生氣。”

“那次我問你傷疤的事,你爲什麼不說實話。”

“我不想和任何人提起,和你說說也無妨。其實,有次打架回家後我媽看着胳膊上鮮血淋淋,不問我傷勢如何,而認定是我憑着家裏有錢又在仗勢欺人,受傷那是自作自受。我那時抱着多大的委屈,傷口不斷隱隱作痛。我暗暗發誓以後一定學得乖些,那個傷疤算作那個男孩給我的教訓。”

“如果那個男孩是我呢。”

“怎麼可能啊,你?”

“你和林昕?”他恍然大悟。

我冷冷作笑。

“好啊,可等到你了。”他順勢要抓住我。

我狂奔到林昕身旁,我告訴她我終於說出來了。我和她一起向廖川豈道了歉。廖川豈看到林昕也道了歉,手放在腦勺後摸了一下頭髮,眼睛彎彎的說:“好了,我們不提這件事了。”

廖川豈終於向林昕表白了,只有我知道。初三的.學習越來越緊張,他怎麼幹出如此荒唐的事。林昕像是默認兩可,沒有反對的樣子。回家的路上,我和林昕只說了一句話:“川豈,他人很好的。”她一直心神不寧地低頭踢着路邊的石子。櫥窗裏洋娃娃身上倒映着兩個人的影子。上學時的那條路一起走了九年,從沒有像那天默不作聲。

“哈哈,我們成爲情敵了,看林昕喜歡誰。”“行啊。”郊遊的那次,廖川豈對我說的。我故意輸了,我輸給了時間。我知道,如果我這樣做,那層輕紗一旦捅破,事情不會像以前那麼簡單了。廖川豈,我也只能幫你到這了。

【5】

中考後,成績出曉後,林昕僅以低分數線幾分的成績未能進入高中重點班。

反而我進入重點班後,感覺和林昕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疏遠,廖川豈卻在重複演繹着我們的故事。雨裏,她凌散的頭髮飄逸在風中,遮蓋了臉龐。旁邊撐傘的人儘量讓雨傘靠近林昕,自己溼了一肩。跑操完畢後,我站在樓上看見川豈遞給她溼巾。廖川豈,你有些創意行不行,這些我早已在小學都用過了……

我和林昕之後又都進入了文科班,她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我們回憶最初的點點滴滴。同時,我感覺我還沒有成長,還沒有完成做自己到做別人喜歡的自己的蛻變。我和林昕之間不過幾釐米的距離卻讓我羈絆一生、魂牽夢縈一輩子。

她生日那天,我又送給了她小時候最愛吃的草莓蛋糕,一張彩色賀卡不顯眼的位置上我整齊地寫着“Greatness as you,smallest as me.”。她在派對上向大家隆重介紹了我—“一位從小愛我、不惜餘力保護我的青春美男”。說罷,她噙着淚水伸出雙手緊緊地擁抱了我一下。那刻,只有我和她知道我們之間長長的故事,周圍的人是我無法看懂的。

“如果我看過你看過的世界,走過你走過的路,是不是就能靠近你一些。”我一直很相信這句話。

高考後,苦逼的應試教育告了一段旅程。我開始慢慢地走過小時的幼兒園,那裏還是老師講課下面無組織、無紀律的場面。一羣小朋友玩耍時突然而來的尖叫聲驚醒了沉浸中的我。我拿着童年裏風靡一時的水槍在水泥地噴灑出“林昕”的字樣。看它倏忽被蒸發掉的樣子。我在我們一起上學走過的路上重新走了一遍,並且細細地數着腳印。我在櫥窗前盯着你喜歡的髮卡不放。我又想讀盡你曾經讀過的課外書,聽完你曾經偷偷地給我唱過的歌……

我試圖蹲到社區的草坪上尋找到一顆幸運的四葉草。躺在草坪上回想着這過往硝煙的一切。我發現我身前出現了一雙潔白無瑕的舞鞋。小時候她站在鏡子前穿着一雙白色舞鞋輕輕地踮起腳尖端詳地練舞,我在一旁傻呆呆地看着。可我發現穿舞鞋的人竟然是林昕。

“你怎麼也在?”我驚奇地問道。她只是靜靜地躺在草坪上,經受着一米陽光的洗禮。

“川豈沒時間嗎?”

她輕聲地跟我說了一句後,我鎮定地回答,“當然了。”

透過陽光,其實,我看見的全是她。臨近傍晚的暖陽仍然不停地閃耀,周圍熙熙攘攘孩童的笑聲不絕於耳。我聞到一股青草中夾滿鮮花的味道……

我承認我一直很幸運,因爲天使還在我身旁。

她曾說她要去看海、去旅行,她的那片深沉只屬於我。

“還能記得小時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