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姚的散文

放下是非心，隨緣，然後就在秋日的下午來到了黃姚。有了現代交通工具的借力，從古稱臨賀的賀州城來到黃姚。區區一個小時多點而已，古人要走多久，無論騎馬或乘船，都是時光悠悠的節拍。一路風景，是我所不能享受到的。

久聞黃姚古鎮的大名，從好多年前就開始了。

在一個網站上看到黃姚的海量照片，小橋流水，老屋舊街，青石板小巷。表面熱鬧，其實透出淡淡的寂寞。這是本質的、骨子裏的氣質，不知道別人是怎樣的感覺，反正各有各的看法。

電瓶車帶我們到了村口。這是一個建於明朝的道觀，叫做“寶珠觀”，但側門是愛國教育基地，原因這個道觀，是解放前廣西省工委的大本營，利用道觀潛伏下來，直到迎接瞭解放。當中出了不少烈士，也有好多人活了下來，看到了明天。不過現在的寶珠觀，要買票纔可以進去，自然不能給當地百姓上香叩頭了。撇開對錯，秋日的上午顯得有些苦澀，秋蟬在鳴叫，秋風吹着北帝神像的蛛網，道教的煉丹爐，竟也生出綠色的小草來。看到遊客在專注拍照，我驚佩他們過人的觀察力了。

從寶珠觀出來，看到了一株造型特別的古榕，蒼勁的榕枝，斜斜地橫在溪水上，遮天蔽日，煞是茂盛偉岸。兩廣之地，榕樹甚多，廣府民俗，榕樹是“容樹不容人”。故而榕樹多植於村口，供百鳥棲息，供耕種的人牛歇腳，久而久之，榕樹下就成了一道風景，生出濃濃的詩意來。

黃姚的榕，不僅僅生滿了詩意，也是一本歷史的天書。樹上早出晚歸的小鳥不知道換了多少代，村裏的人也換了多少代，但榕樹一直在，它錯落的.氣根和節疤，彷彿就是獨特的文字，記錄着一方水土的光陰和悲歡。只是，有誰讀懂了呢？

在榕蔭的庇佑下，穿過高大的門樓，一條繁華的古街出現在眼前。街中買賣調味品，三花酒、工藝品和日常用品，也有客棧，都保留着古色古香的味道。店名大多充滿煽情和詩意，比如“春天裏”、“幸福裏”、“我在黃姚等你”、“郵走黃姚”等等；有些是古人寫的，如“且坐吃茶”等等。吃茶一詞，今人多稱喝茶，但古人多曰吃茶，如大名鼎鼎的《水滸傳》，無論是粗豪的魯智深、李逵，還是教書先生吳用，皇帝后裔柴進，都喜稱“吃茶”，這個吃字，果然餘味無窮！

黃姚多是客家人，客家人的語言保留了古語，日常談話無不稱“吃茶”，傳承了語言文字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而這個匾，是乾隆三十年一個叫林作楫的人題寫的。且不說書法如何，就憑這幾個字的內涵，透出一種雅緻、灑脫、清新、淡泊的意蘊來了！所以我寫了一首詩，單單道出看到這幅匾的感覺：

且坐吃茶

應攜煙雨入黃姚，茶肆開軒對小橋。

休問溪流何處去，山雲正往眼前飄。

雖然我去的日子不下雨，但我向往下雨的日子入黃姚。在茶肆擇一座，喊上一壺茶，正好面對煙雨迷濛的小橋，溪流潺潺，白雲飄來。這意境只應黃姚有，別的地方沒有，天上也沒有。

應當說，黃姚很適合幾種人過來。第一種，熱戀中的人。到了黃姚，先找一間幽雅的客棧，關上門，嘴對嘴，熱吻上一回；然後趁着夕陽西下，來到溪邊，用自拍杆來幾張合照；然後男的給女的照，以夕陽和古屋作背景，強烈的反差，六分姿色的普通女子就變成九分九姿色的美女了。看着這麼漂亮的照片，心情不由得大好起來，晚上的纏綿肯定是風月無邊了！第二種，是失意的文人。悽悽切切，到了黃姚，把行李往牆角一扔，望着天花板，發好一陣子呆。然後出去到溪邊，找一塊石頭坐下，看着春天的落花或秋天的黃葉子順水漂了下來，同病相憐，那靈感也來了。回去寫一首染滿哀愁的詩，直到肚子餓了，才緩緩走到酒家裏，獨自喝上一碗三花酒，醉醺醺回去一睡，天亮了什麼事都沒有了。第三種是渴望豔遇的人。拿了一個單反，揹着一個簡單的行囊，一下車，專找孤身女子同行。當然，對方模樣不要太差，時時留意女子表情，裝作有意無意地看一眼，幸運的話很快就觸了電。觸不了電也不怕，記得說：來，美女，可不可以幫我拍一個？一般都不會遇到拒絕，一來二去，就熟了。晚上可以請她一起吃飯，喝點小酒，話題自然就多了。彼此掃了微信，晚上回去客棧，給她發她的照片，說說你的經歷，第二天陽光還沒出來，你們就像認識了十年的老朋友了。

除了這幾種人，還有好多種人，我就省略了！

黃姚的美，體現在臨溪而居的滋潤，更體現在青螺峯下，青瓦房子和大自然結合的靈秀上。這是一塊商人曾經日進斗金的土地，也是一塊百姓渴求安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桃花源，更是戰火燒不到的人間仙境。要不，幾百年的房子不會完好保存下來，許多文人就不會爲了逃避戰亂、到此留下書聲和詩情畫意！

於我而言，到黃姚來，不是爲了尋找歷史的背影，也不是爲了豔遇，更不是爲了它的名聲。我只是覺得，我欠自己一個多年前的心願。現今來了、看了，還願了！